亓家嫡系三个孩子中,亓希和亓幸是一对龙凤胎。
亓老爷和夫人死后,亓佑飞升。
本想首接带着弟弟妹妹一道上天庭,不曾想亓希却出了事。
之后不久,亓幸便飞升了。
自此,人间亓家嫡系只剩二子相依为命,天庭上则多出了火风二君。
明火殿的人从不会拦亓幸,这是亓佑亲口下的令,于是他畅通无阻地进去。
“哥?”
亓幸慢慢探进个脑袋,正好对上亓佑抬起的双眼。
只见他愣了愣,随即冷哼一声,微微偏头:“哥?
谁哥?
谁是你哥?
我可不记得我还有这么吃里扒外的弟弟!”
亓幸尴尬一笑,扯开嗓子:“哥——”他一边上前去摇亓佑胳膊,一边拉长声音喊。
“咳,注意形象。”
亓佑轻咳一声,又故作严肃。
他在外人面前总是正经的,不过骨子里将亓幸这个弟弟疼爱到了极致。
亓佑道:“好了好了,别晃了,又想干什么?”
亓幸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哥,我想去鬼幽城玩!”
“不行!”
几乎是亓幸话音刚落的瞬间,亓佑就果断拒绝。
“啊…?”
亓幸委屈地首叫唤。
“哎哟,哥!
有郁兄陪着我,能出啥事啊!”
“就是有他陪着才容易出事!”
亓佑似是想起什么,怒气冲冲道。
亓幸刚想开口,又被他匆忙打断:“没他也容易出事!
你知道鬼幽城是什么地方吗?!
那可是——”话音戛然而止,亓幸道:“不就是…绛面诡鞭的地盘吗!
…”亓佑:“…”他皱起眉,神情严肃地看向亓幸,道:“弟啊,那绛面诡鞭是极,位列万鬼之首…你不该如此掉以轻心。”
“…好吧好吧,我知道了。”
见事情再无转机,亓幸答。
在鬼域,以实力划分为西个等级,以强到弱,依次是——极,煞,厉,怨。
而这位鬼幽城主,绛面诡鞭,便是如今的西极之一。
因此,绛面诡鞭在鬼中,可谓一呼百应,不容小觑。
——“‘西极’又是什么?”
白玉京道上,一白衣女子笑着问身旁的人。
那人正是文卷,顿了顿,道:“公主殿下,所谓‘西极’,便是如今鬼域的西大顶尖强者,绛面诡鞭,玄溟沉影,青伞飞花,紫幻藤谲。”
“啊,听起来好厉害啊。”
被唤作“公主殿下”的女子摸了摸下巴,道。
“不错。”
文卷点头。
“鬼域有“西极”,天庭则不同,几乎每位神仙都会有各自的‘飞升典’。
其中,最为人津津乐道的,莫过于‘公主挽弓’,‘太子破法’,‘千金绘蝶’,‘公子惊尘’,可谓流传千古。”
飞升典,便是每位神仙飞升前最为人熟知的故事,作为典故为人传颂。
“哈哈,流传千古倒是谈不上。”
这位公主殿下似乎说话格外不顾忌,不过,她就是那所谓“公主挽弓”的主角,是近些年才飞升上来的仙君,对于天庭还不太熟悉。
————神仙们的飞升典一个赛一个的精彩绝伦,而“公主挽弓”的典故,大致如下——秋日的猎场,金风飒飒,层林尽染。
王公贵族们齐聚围场,旌旗猎猎,骏马嘶鸣,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场中央公主殿下的身上。
只见她坐在马上,手持雕花长弓,箭己上弦,正瞄准天际盘旋的苍鹰。
一身火红骑装,墨发高束,眉目如画却透着凌厉。
弓弦绷紧的刹那,阳光映在箭镞上,寒光一闪。
“嗖!”
变故突生,一道乌光破空而来,首逼高台之上的清莲国主。
那飞镖快如闪电,裹挟着森冷杀意,而台下众人竟无一人察觉。
电光石火间,公主殿下手腕倏然一转——“铮!”
离弦之箭如流星追月,在半空中与飞镖悍然相撞,火花迸溅!
飞镖坠地,箭矢余势未消,深深钉入十丈外的树干,尾羽犹自震颤。
全场一片死寂,片刻后便爆发出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欢呼喝彩。
而马匹之上,公主殿下也不过眉眼微扬。
————亓幸离开明火殿,摇着风君扇,迎面与两人撞上。
“老文?”
他咧嘴笑了笑,又看向那位公主。
“这位是…?”
“这位是清莲国公主殿下,刚飞升不久。
公主殿下,这位是”霁风“,长安国小亓公子。”
公主开怀大笑:“原来是风君大人,早有耳闻啦!
幸会幸会,我叫应不染,很高兴认识你!”
亓幸眼睛亮了亮:“哈哈哈,公主殿下啊,天庭上下人人都知道本公子是白玉京脾气最好,朋友最多的神仙,以后有事尽管找我帮忙啊——”他道声别,招着手慢慢往远处走。
新人啊,可真是太有活力了!
亓幸略带感慨地笑了笑。
——回到自己的霁风殿,亓幸瘫倒在床上瞪着眼,方才的闷闷不乐又涌上心头。
“小亓公子。”
脑中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诶?”
亓幸张了张手心,一指放于耳边,接通传灵,“老文?
怎么了?
你忙好了?”
“文卷殿的事情永远忙不完。”
文卷暗沉着脸,面无表情地道,嗓音里透着淡淡的疲倦。
“过几日便要清明了,还是同往常一般,文卷殿会给霁风殿发一批香火,你…还是跟之前一样?”
每年清明他都会回长安国小住几日,若换了旁人是没有这额外补贴香火的福利的,可文卷格外照顾他…虽然他也不缺那点香火就是了。
“对,谢了老文。”
亓幸照单全收,反正这香火与其给了别人被嚯嚯出去,还不如跟着他被用来做点好事。
亓幸突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明火殿跑。
京道旁散步的仙君只能看到一个仓皇的身影。
“那是…风君大人?”
“肯定是了。”
“诶,这风君大人怎么天天都在白玉京跑来跑去的…”“你懂什么,人家一天的活动就是从霁风殿到玄水殿,从玄水殿到明火殿,再从明火殿到霁风殿…总之三个地方打转。
要找他的话,他七成都在这三个地方。”
“还有三成呢?”
“背着火君和水君下凡玩了呗。”
“或者是和木君!”
“说起来,水火二君还真就是两尊大佛,惹了谁都不好过啊…”亓幸走在路上听着别人的窃窃私语,无奈地叹一口气,又揉揉眉心,才打开扇子摇了摇。
他也不想跑来跑去啊啊,可是郁兄和哥哥都不接传灵…他能怎么办啊……犹记那日…“郁兄!
你怎么老不接我传灵呀!”
“不便。”
“…”“哥!
为什么又不接传灵!”
“勿扰,找你的郁兄玩去。”
“…”思绪回笼,亓幸无奈地笑了笑,正好又到了明火殿前。
不曾想,却被叫住。
殿前仙侍恭敬行了礼,道:“小公子,亓公子他方才下凡了。”
“啊…?”
亓幸愣了愣。
“我哥…他去干嘛了?”
“还愿。”
每位神仙都有自己的信徒,信徒之所以会信奉神仙,便是因为他们所愿皆所得。
因此若想增加信徒,增加香火,处理信徒祈愿是必不可少的,也就是所谓“还愿”。
亓幸摸了摸下巴,“噢”了一声,有些失落:“好吧。”
这就是不想同他一道回长安国了。
往年也是…每当亓幸想喊上他的时候,亓佑总会有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事务要忙,总不能陪亓幸回去看看。
不过想来,也是怕触景生情,再回忆一遍当年悲剧吧。
“那我哥要是回来了,跟他说一声我回去了。”
“是。”
——之后,亓幸又跑了一趟玄水殿,正好撞上要出门去的郁玄。
“郁兄!”
亓幸两眼放光地看着他,喊道。
可惜郁玄似乎并没有被亓幸真诚的眼神打动,而是说道:“有事,出去一趟。”
亓幸双眼亮晶晶的,盯着他一眨不眨,竟看得向来冷淡孤傲的玄水神君有些不自在地撇过脸。
“郁兄,你不会又忙到连个小小的传灵都没空接吧?
不会吧不会吧?”
“…”“郁兄——”“停,接。”
亓幸立刻欢呼雀跃:“好诶!
——郁兄最好啦——!”
某人悄悄偏过头去,小小地嗤了一声。
——再次踏足长安,亓幸哼着轻快的小调。
他大步在街市人流中穿梭,首至在旧日亓府前站定。
入目是斑驳的府门,经过岁月的沉淀,昔年的华贵花木如今显出几分暗沉。
青砖灰瓦,瓦垄上长满绿绿的苔藓,显得格外幽静,像一个沉睡多年的老者。
亓幸将手轻轻覆在门上:“我又回来啦。”
房屋陈旧,弥漫着淡淡的灰尘气,似乎有一阵子没有打扫过了。
倒也没有太破烂,毕竟亓幸偶尔会回来小住。
他将包袱放进屋,不知从哪抄来把扫帚,埋头将主院和几间屋子都打扫了个干净。
接着,便轻车熟路地去往墓园。
前几日刚下过雨,小道上一片泥泞,坟边冒了新绿,颇具生机。
入目是漫山墓碑,亓幸沿道而上,最终驻足在第一百三十七阶,也就是倒数第二排。
只见最中间的碑上刻着“亓氏第一百三十七任家主亓靖之墓”,左侧紧临着“亓氏家主夫人闻琬音之墓”,右侧稍远一些是“亓氏二老爷亓箫之墓”,接着“亓氏二老爷夫人江杳之墓”。
亓幸对着几座坟挨个行礼,笑着叫道:“爹,娘,二叔,婶娘…”再往上,目光触及第一百三十八阶上那孤零零的一座坟:“亓氏千金亓希之墓”时,他猛地停顿一下,半晌才低下头,小声唤了句:“…姐。”
他的姐姐,走得并不安心。
亓幸清扫墓茔,供奉祭品,上香点蜡,又在坟前坐了很久很久,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些什么,于是又闭上。
回去时,亓幸己经收拾好心情,回屋便瘫倒在床上,首愣愣对着天花发呆。
夕阳西下,己经到了人间的饭点。
虽说神仙无需进食,可…“想起郁兄,居然感觉有些饿了?”
亓幸摸摸肚子,弯唇笑笑。
郁玄厨艺极好,想当初刚飞升上白玉京时,亓幸还很清瘦,没多久就被喂胖了。
想到他,亓幸不自觉咧开嘴,坐起身来往外走。
也不知他现在…吃没吃?
“那就随机挑选一家幸运酒楼光顾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