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的房间里，挤着来自不同地方的五个人，空间显得格外逼仄，还弥漫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郑伯靠墙坐着，正打磨着一把镰刀，听到声音抬起头：“回来了？”
“嗯。”
林缚面色苍白，扶着墙缓缓蹲下，见郑伯一脸好奇地看过来，苦笑着说：“没通过，还吐了口血。”
“吐血？”
郑伯皱眉，关切地问：“怎么回事？”
林缚摇摇头，思索片刻，将事情的经过详细讲述了一遍，重点提到大汉所说的冲关、换血之法。
他初来这个世界，对一切都充满迷茫。
原身只是一个从未出过村子的懵懂山村少年，大字不识一个，更谈不上有什么见解。
此刻，他急需有人能为他指点迷津。
“冲关我倒是知道一些。”
郑伯面露沉思，缓缓说道：“当年我当兵的时候，伍长也教过，不过可没你说的那么厉害，而且一次冲关就能成功破关……”说到这里，他连连摇头，满脸的不可置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人？”
他只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人物，见识有限，至少在他的认知里，从未听闻过如此天赋之人。
“伯。”
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声响起：“什么是冲关呀？
很厉害吗？”
“囡囡醒啦。”
郑伯侧过头，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说道：“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当年我也冲关成功了，可惜没能完成换血，力气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嗯，可能耐力会强一些。”
“只有换血完成，开始锤炼皮膜筋肉，才算得上是真正的习武之人，到那时，三五个人都近不了身，在军队里被称作‘十人敌’！”
“十人敌？”
地球上顶尖的拳击手，恐怕也不过如此，林缚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林缚，你也别太失望。”
见林缚一声不吭，郑伯以为他心情低落，赶忙低声安慰：“你年纪还小，以后机会多的是。
这几天领了粥，多出去转转，总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差事。”
“施粥时间有一个月，足够了！”
“伯说得是。”
林缚点头，目光落在一旁堆积如山的衣服上，问道：“白姨，你找到差事了？”
“是呀。”
白姨并不白皙，身材干瘦，皮肤粗糙，全然不像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
她闻言咧嘴笑道：“洪家铺子每天都有不少衣服要浆洗，我和隔壁的齐大姐接了下来，一天能挣五枚大钱呢。”
“总算有收入了。”
说着，她把女儿囡囡抱在怀里，脸上满是欣慰。
五枚大钱！
两个人平分，也能买一斤糙米，勉强维持她和囡囡的日常生计，但也仅仅只能保证不被饿死。
想要吃饱，还远远不够，更别奢望能沾点荤腥。
地上的衣服足有一人多高，若是全部浆洗一遍，一天的时间恐怕一大半就过去了。
白姨却很满足，施粥的这一个月吃喝不愁，意味着这一个月挣的钱都能存下来。
下个月洪家还说会涨工钱。
再也不用过那种饥一顿饱一顿、不知哪天就醒不过来的日子了，她也算没有辜负夫家的嘱托。
“二狗。”
林缚看向房间里的最后一人：“你呢？”
二狗比他小一岁，身材干瘦矮小，头发稀疏凌乱。
他闻言摇摇头：“还没找到，他们……都不要我。
不知道林家还招不招人，明天我也想去碰碰运气。”
“也是。”
郑伯看了看外面，说道：“天快黑了，都睡吧，留着点力气明天用。”
在这里，能躺着就尽量躺着，这并非单纯因为懒惰，剧烈的活动会加速消耗体内的食物。
甚至，就连转动念头都得尽量节省，文人墨客笔下描述流民如同行尸走肉，并非毫无道理。
“当……当……”巡街的锣声响起。
这是官差在催促流民休息，虽然有了施粥的地方，但这么多流民聚集，仍有可能引发动乱，不得不防。
暗月被阴云遮蔽，天地间一片漆黑。
流民窟里的窃窃私语，也渐渐平息下来。
林缚扯过一块麻布，蜷缩着身子躺在上面，双眼呆滞无神，默默忍受着五脏六腑传来的疼痛。
房屋简陋，抵挡不住冷风的侵袭，手脚渐渐麻木，他不得不时不时活动一下，以免身体冻僵。
二狗缩在屋角，睡得很沉，口中不时发出无意识的呓语，时而呼痛，时而喊着娘亲。
囡囡被白姨抱在怀里。
郑伯不知何时与白姨靠在了一起，两人偶尔会有一些亲昵的小动作，气氛略显旖旎。
林缚思绪翻滚，意识沉入识海，记忆中的群星己然消失不见，唯有天启这伴随他而来的面板依旧闪烁，洒下一道光幕。
姓名：林缚年龄：十五功法：无冲关进度（1／100）进度！
虽然今日的冲关仓促结束，但识海光幕显示，并非毫无收获，己经有了一点进度。
如此看来，若是进度达到一百，岂不是就能冲关成功？
可惜。
冲关会对身体造成损伤，若是再来两三次，不等林缚冲关成功，五脏六腑恐怕就己经承受不住了。
若是能吃饱喝足、精力充沛，或许就不会伤到自己。
但……要做到这点，谈何容易。
好在林家似乎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给了一年的期限，只要在一年内冲关成功，都可进入武院。
………………翌日。
天色阴沉，仿佛风雨即将来临。
林缚嘴唇发紫，哆哆嗦嗦地把碗里的热汤灌进肚子，明显感觉到热气在体内散开。
两碗热汤下肚，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林缚哥。”
二狗小跑着过来，一脸遗憾地摇头：“林家不招人了。”
“嗯。”
林缚站起身：“那就去别家看看。”
“一起。”
二狗急忙点头。
看着二狗来回奔跑的身影，林缚眼中满是羡慕。
同样是两碗热汤，他只能勉强果腹，身体依旧虚弱，精神萎靡不振，而对方却能活蹦乱跳。
有时候，身材太过高大也并非好事。
每当饥荒来临，最先饿死的往往都是高个子。
数万流民汇聚于此，朝廷给城内各大商铺都下达了招募任务，几乎家家都在招募帮佣劳工。
人群熙熙攘攘，找份工作倒也不愁。
“商行招长工，需签十年长约，期间主家可随意打骂，管吃管住，每月月钱一百大钱。”
“这个好！”
看到管吃住还有一百大钱，二狗双眼一亮，走上前去询问了一番，然后一脸沮丧地回来。
“我太矮，他们不要。
林缚哥你不去试试？”
林缚摇摇头：“再看看。”
他身材高大，比多数成年人还要高出一头，光是站在那里就颇具威慑力，只是面相太过憨厚。
出力的劳工岗位，他大多能应聘上。
但林缚从未想过卖身，也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寻找适合自己的差事。
当年大学实习期间，就是因为没有用心找工作，为了图一时方便，在一个地方浪费了半年时间，结果什么都没学到，这成了他一生的教训。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他也不介意找个临时工作填饱肚子。
“货行车夫，需精通驾驭车马，老实稳重……”“酒楼小厮，口齿伶俐、手脚利落……”“石匠学徒，需签学徒契，期间若有伤亡，师傅概不负责，三年学徒、三年长工、三年帮工后方能出师……”“百草药房招收学徒，识字者优先……”“嗯？”
林缚在一家药铺门前停下脚步。
“林缚哥，你想学医呀？”
二狗眨了眨眼睛，连连点头：“这个行当不错，就算遇到灾荒，当大夫的也能填饱肚子。
我们过去试试吧。”
说着，他迈步上前，汇入人流。
想当学徒的人不少，单单他们前面就有十几人。
不过，等看到考验内容后，不少人脸色一变，打起了退堂鼓。
“学徒三年，免不了要搬抬重物。”
一位中年文士缓缓说道：“而且，如果招进来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药铺就别做生意了，干脆养着算了。
所以，身体素质很重要。”
他伸手一指，说道：“把这个东西抱起来，就算通过第一关。”
所指之处，是一个类似磨盘的重物，少说也有百斤，对于缺乏营养的流民来说，绝非易事。
二狗更是面露苦色，没尝试就选择了放弃。
“你不用试了。”
见林缚走过来，中年文士挑眉问道：“你识字吗？”
“不认识。”
林缚摇头，心中反倒松了口气。
他看似高大，但浑身虚脱，真要尝试的话，未必能抱起来。
不过，若是吃饱喝足后，倒也不难。
“不识字？”
文士下意识地皱眉，摇了摇头，从身后柜台上拿过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递过来：“去那边站着，我说一遍，你看能背多少，超过百字就算及格。”
林缚双眼一亮。
他是文科出身，别的不敢说，背诵诗词最是拿手。
而且，这册子上的文字定然前后连贯，背起来更容易。
“你听着。”
中年文士背负双手，摇头晃脑地说道：“平头云菇，益肠胃、化痰理气、滋阴护阳……”林缚垂首，双眼眯起，大脑飞速运转。
虽然册子上的字他都不认识，但这并不影响他先用汉字代替。
“吴师傅。”
就在这时，一人打断了文士的话，说道：“药房学徒的名额，刚才有人找了赵师傅，己经定下来了，您这边……”“嗯？”
文士脸色微变，停下话语，看着来人，面上似乎有些不悦，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随即，他扫了一眼一脸呆滞的林缚，长袖一挥：“你走吧！”
呃……林缚张了张嘴，把册子往袖里一塞，拱手告辞。
怎么着也不能白来一趟。
“可惜呀！”
二狗小跑着跟上，说道：“我刚才打听了，百草药房在城里很有名，好多人都想进去当学徒。
这次肯定是有人走了门路，抢了本该属于咱们流民的位置。”
“算了。”
林缚摇头：“流民，也没什么值得骄傲的。”
“哗啦啦……”说话间，细雨如帘般从天而降。
“下雨了！”
两人对视一眼：“快回去。”
这时候若是被雨淋了，染上伤风感冒，闹出人命可不是开玩笑的，甚至不少流民就是被一场小病夺去了生命。
回到住处，郑伯正一脸兴奋地忙碌着什么，见到两人，急忙开口：“你们可算回来了，快准备准备，等雨停了就上山。”
“啊！”
二狗一愣：“为什么呀？”
“雨后出菇。”
白姨解释道：“山里野菇的价钱可不便宜，听说运气好的话，一天能挣好几十大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