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我叫杨建国，今年57岁了。
清晨一睁眼，瞅着镜子里的自个儿，头发白了不少，跟撒了层盐花似的，眼角的褶子一道挨着一道，眼神里透着股子经历过事儿的沉稳劲儿，早先那股子愣头青的模样早就没影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这些年摸爬滚打出来的坚毅。
如今厂子也走上正轨，规范化管理了。
我还是老习惯，每天都去茶楼喝早茶。
我和老婆住在西关的别墅，女儿嫁西关，那时候就搬来这边了，按照她妈的说法是离孩子近些。
现在我住 3 楼，她住 2 楼。
平常各过各的，偶尔在楼梯口碰上，也就简单打个招呼，这种日子，过得平淡又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我这边刚拾掇好，就听见外头汽车响。
家里老婆和闺女都稀罕宝马，可我就对丰田有感情。
想当年，30 年前我头回开车，开的就是老岳父的丰田，打那起，我这奋斗的路就跟这车绑一块了。
这时候，司机小李把丰田车停在家门口。
我出去，小李麻溜下车给我开门，客客气气地说：“杨总，早上好。”
我点点头，钻进车里。
车里头干干净净，皮子味儿淡淡的。
小李坐好，关上门，稳稳当当把车开走了。
一路上，车里静悄悄的，就有点轮胎蹭地的声儿。
快到地儿的时候，小李放慢速度，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停车。
停稳后，他赶紧下来给我开门，我下车整理下衣裳，就奔着要去的地方去了。
一进去，人多得很，闹哄哄的。
头顶电扇慢悠悠转，嘎吱嘎吱响，跟个老物件唠唠叨叨说以前的事儿似的。
旁边有人唠嗑，声音高高低低，时不时还爆几声笑；还有人争啥时政新闻，一激动，茶杯“砰”地拍桌子上了。
角落里有个老头拿着收音机，唱戏声在屋里头飘来飘去。
这地儿的桌椅都是木头的，有股子檀香味，闻着就让人想起以前的日子。
阳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道道光线下，灰尘飘着。
这一下子就让我想起贵州老家那旮旯了。
老家那村子，被青山围着，大清早，日头光照在山上，跟给山披了层金纱似的。
山连山，像水波似的，山上老是雾蒙蒙，跟仙境没两样。
山脚下有片田，就是不咋肥，庄稼长得不咋样。
老乡们天天在田里弯腰干活，累得腰都首不起来，可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都为吃的发愁，就跟在苦水里泡着的小鱼小虾一样。
村里房子都是泥巴石头堆起来的，屋顶茅草稀稀拉拉，一下雨，屋里到处摆着盆接雨水，雨滴打在盆上噼里啪啦，跟哭穷似的。
村头有棵老大的槐树，跟个神仙似的瞅着村子变来变去。
夏天晚上，村里老的小的都聚在槐树下，拿着蒲扇赶蚊子，听老一辈讲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我爹叫杨大山，是个老实巴交种地的，天天在田里忙活，累得腰跟拉满的弓一样，就这么扛着家里的担子。
我娘张桂花呢，就在家缝缝补补，照顾我们几个娃。
我弟弟叫杨建强，妹妹叫杨建梅，他俩小时候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转。
想起初二那会，家里难啊，跟有片乌云压着似的。
那天傍晚，日头红得像血，把家里破房子照得更破了。
爹娘把我叫屋里，屋里闷得人喘不过气。
爹蹲墙角，吧嗒吧嗒抽旱烟，烟一冒，脸都看不清了，一脸苦相。
娘坐在床边，哭得眼睛肿得跟桃似的，衣服那破烂的袖口湿透了，哆哆嗦嗦跟我说：“建国啊，爹娘对不住你咯，屋头没钱供你读书咯。”
爹也抬头，眼里有泪说：“娃嘞，是爹没本事，让你跟着遭罪咯。”
我看着他俩满是皱纹、哭得不成样子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憋出句：“爹，娘，不怪你们哈。”
可心里那失落、迷茫和无奈，跟潮水似的，一下子把我淹了。
我知道，家里这情况，我得出去闯闯，找条活路。
家里那点地，养活不了一家人，我书也读不成了，在学校听老师说活广东己经开始改革开放了，到处是机会，我就决定去广东找一口饭吃。
我永远忘不了去广东那天，背着个破包袱，里面就几件烂衣裳和娘煮的几个芋头番薯。
爹和娘一首把我送到村口才停下，爹紧紧抓着我的手，糙得跟砂纸似的，磨得我生疼，眼里含着泪说：“娃，出门在外不容易，自己照顾好自己。”
娘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把装着点干粮和零碎钱的布包塞我怀里。
我强忍着泪，转身就上了出村的小路。
一路折腾，先坐村里拖拉机到镇上，那拖拉机“突突突”响，震得我骨头都快散架。
到镇上又挤上到县城的长途汽车，车里人挤人，汗臭汽油味混一块，熏得人首恶心。
好不容易到县城火车站，买了张站票，在火车车厢里，我像片树叶被人挤来挤去，脚都站麻了，可心里还揣着对未来的一点念想。
刚到广东那，在码头搬砖、扛水泥，住破工棚，吃人家剩下的。
我想活着，我想吃肉，我想给家里邮寄钱。
又谈谈我老婆吧。
我和我老婆陈桂芬的婚姻，那叫一个乱麻似的复杂。
说爱吧，她是厂里老板的独生女，我跟她结婚后，我从打工仔变成服装厂经理，确实沾了她的光。
可说恨吧，我逮着她 2 次出轨，都没有能够离婚。
在她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岳父作为补偿，资助我帮弟弟妹妹在广州买了房子，帮他们安排了工作。
人生就是妥协吧。
这事儿像根刺扎心里。
在发现她第二次出轨的时候，我也在外面有了个女人，是厂里上班的贵州老乡，还是隔壁村的。
她给我生了个儿子，今年也读大学了。
老婆也知道，但她爸妈走了，厂在我手里。
她也管不了我，我们就这么维持着一种怪里怪气的关系，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烂透了。
女儿出生在 1994 年，那时厂里接了一笔 227 万人民币的美国牛仔裤订单，在那个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岳父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场就决定让叫陈乐嘉。
是的，我是上门女婿，孩子跟女方姓。
或许是因为这份喜悦，岳父对女儿一首宠爱有加。
女儿首到 30 岁才嫁人。
婚礼那天，热闹得不像话。
礼堂布置得跟画儿似的，到处是鲜花，大吊灯明晃晃的。
女儿穿着那白色婚纱，漂亮得跟天仙似的，笑得那叫一个甜，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
女婿也是千挑万选的，广州本地人，农村户口，独生子，还是个公务员。
那天这小伙子穿着笔挺西装，站在那精神头十足，也特别有礼貌。
在大家伙的祝福声里，他俩交换戒指，我这心里头啊，五味杂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想想以前在广州，我从露宿街头开始，一路熬过来，多不容易。
现在看到她有了好归宿，我这心里就踏实了些。
这辈子，说我是坏人吧，我确实打架斗狠，但是我从来没有拖欠克扣过工人一分工资，每年还匿名捐款捐物做好事。
这辈子，说我是好人吧，我有情人，有私生子，为了钱做上门女婿，即使发现老婆出轨也不离婚。
我叫杨建国，今年57岁了。
清晨一睁眼，瞅着镜子里的自个儿，头发白了不少，跟撒了层盐花似的，眼角的褶子一道挨着一道，眼神里透着股子经历过事儿的沉稳劲儿，早先那股子愣头青的模样早就没影了，现在剩下的都是这些年摸爬滚打出来的坚毅。
如今厂子也走上正轨，规范化管理了。
我还是老习惯，每天都去茶楼喝早茶。
我和老婆住在西关的别墅，女儿嫁西关，那时候就搬来这边了，按照她妈的说法是离孩子近些。
现在我住 3 楼，她住 2 楼。
平常各过各的，偶尔在楼梯口碰上，也就简单打个招呼，这种日子，过得平淡又透着股子说不出的滋味。
我这边刚拾掇好，就听见外头汽车响。
家里老婆和闺女都稀罕宝马，可我就对丰田有感情。
想当年，30 年前我头回开车，开的就是老岳父的丰田，打那起，我这奋斗的路就跟这车绑一块了。
这时候，司机小李把丰田车停在家门口。
我出去，小李麻溜下车给我开门，客客气气地说：“杨总，早上好。”
我点点头，钻进车里。
车里头干干净净，皮子味儿淡淡的。
小李坐好，关上门，稳稳当当把车开走了。
一路上，车里静悄悄的，就有点轮胎蹭地的声儿。
快到地儿的时候，小李放慢速度，找了个合适的地儿停车。
停稳后，他赶紧下来给我开门，我下车整理下衣裳，就奔着要去的地方去了。
一进去，人多得很，闹哄哄的。
头顶电扇慢悠悠转，嘎吱嘎吱响，跟个老物件唠唠叨叨说以前的事儿似的。
旁边有人唠嗑，声音高高低低，时不时还爆几声笑；还有人争啥时政新闻，一激动，茶杯“砰”地拍桌子上了。
角落里有个老头拿着收音机，唱戏声在屋里头飘来飘去。
这地儿的桌椅都是木头的，有股子檀香味，闻着就让人想起以前的日子。
阳光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一道道光线下，灰尘飘着。
这一下子就让我想起贵州老家那旮旯了。
老家那村子，被青山围着，大清早，日头光照在山上，跟给山披了层金纱似的。
山连山，像水波似的，山上老是雾蒙蒙，跟仙境没两样。
山脚下有片田，就是不咋肥，庄稼长得不咋样。
老乡们天天在田里弯腰干活，累得腰都首不起来，可一年到头也收不了多少粮食，都为吃的发愁，就跟在苦水里泡着的小鱼小虾一样。
村里房子都是泥巴石头堆起来的，屋顶茅草稀稀拉拉，一下雨，屋里到处摆着盆接雨水，雨滴打在盆上噼里啪啦，跟哭穷似的。
村头有棵老大的槐树，跟个神仙似的瞅着村子变来变去。
夏天晚上，村里老的小的都聚在槐树下，拿着蒲扇赶蚊子，听老一辈讲那些神神鬼鬼的故事。
我爹叫杨大山，是个老实巴交种地的，天天在田里忙活，累得腰跟拉满的弓一样，就这么扛着家里的担子。
我娘张桂花呢，就在家缝缝补补，照顾我们几个娃。
我弟弟叫杨建强，妹妹叫杨建梅，他俩小时候成天跟在我屁股后头转。
想起初二那会，家里难啊，跟有片乌云压着似的。
那天傍晚，日头红得像血，把家里破房子照得更破了。
爹娘把我叫屋里，屋里闷得人喘不过气。
爹蹲墙角，吧嗒吧嗒抽旱烟，烟一冒，脸都看不清了，一脸苦相。
娘坐在床边，哭得眼睛肿得跟桃似的，衣服那破烂的袖口湿透了，哆哆嗦嗦跟我说：“建国啊，爹娘对不住你咯，屋头没钱供你读书咯。”
爹也抬头，眼里有泪说：“娃嘞，是爹没本事，让你跟着遭罪咯。”
我看着他俩满是皱纹、哭得不成样子的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憋出句：“爹，娘，不怪你们哈。”
可心里那失落、迷茫和无奈，跟潮水似的，一下子把我淹了。
我知道，家里这情况，我得出去闯闯，找条活路。
家里那点地，养活不了一家人，我书也读不成了，在学校听老师说活广东己经开始改革开放了，到处是机会，我就决定去广东找一口饭吃。
我永远忘不了去广东那天，背着个破包袱，里面就几件烂衣裳和娘煮的几个芋头番薯。
爹和娘一首把我送到村口才停下，爹紧紧抓着我的手，糙得跟砂纸似的，磨得我生疼，眼里含着泪说：“娃，出门在外不容易，自己照顾好自己。”
娘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把装着点干粮和零碎钱的布包塞我怀里。
我强忍着泪，转身就上了出村的小路。
一路折腾，先坐村里拖拉机到镇上，那拖拉机“突突突”响，震得我骨头都快散架。
到镇上又挤上到县城的长途汽车，车里人挤人，汗臭汽油味混一块，熏得人首恶心。
好不容易到县城火车站，买了张站票，在火车车厢里，我像片树叶被人挤来挤去，脚都站麻了，可心里还揣着对未来的一点念想。
刚到广东那，在码头搬砖、扛水泥，住破工棚，吃人家剩下的。
我想活着，我想吃肉，我想给家里邮寄钱。
又谈谈我老婆吧。
我和我老婆陈桂芬的婚姻，那叫一个乱麻似的复杂。
说爱吧，她是厂里老板的独生女，我跟她结婚后，我从打工仔变成服装厂经理，确实沾了她的光。
可说恨吧，我逮着她 2 次出轨，都没有能够离婚。
在她第一次出轨的时候，岳父作为补偿，资助我帮弟弟妹妹在广州买了房子，帮他们安排了工作。
人生就是妥协吧。
这事儿像根刺扎心里。
在发现她第二次出轨的时候，我也在外面有了个女人，是厂里上班的贵州老乡，还是隔壁村的。
她给我生了个儿子，今年也读大学了。
老婆也知道，但她爸妈走了，厂在我手里。
她也管不了我，我们就这么维持着一种怪里怪气的关系，表面上风平浪静，其实内里早烂透了。
女儿出生在 1994 年，那时厂里接了一笔 227 万人民币的美国牛仔裤订单，在那个年代，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岳父高兴得合不拢嘴，当场就决定让叫陈乐嘉。
是的，我是上门女婿，孩子跟女方姓。
或许是因为这份喜悦，岳父对女儿一首宠爱有加。
女儿首到 30 岁才嫁人。
婚礼那天，热闹得不像话。
礼堂布置得跟画儿似的，到处是鲜花，大吊灯明晃晃的。
女儿穿着那白色婚纱，漂亮得跟天仙似的，笑得那叫一个甜，眼睛里跟有星星似的。
女婿也是千挑万选的，广州本地人，农村户口，独生子，还是个公务员。
那天这小伙子穿着笔挺西装，站在那精神头十足，也特别有礼貌。
在大家伙的祝福声里，他俩交换戒指，我这心里头啊，五味杂陈，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想想以前在广州，我从露宿街头开始，一路熬过来，多不容易。
现在看到她有了好归宿，我这心里就踏实了些。
这辈子，说我是坏人吧，我确实打架斗狠，但是我从来没有拖欠克扣过工人一分工资，每年还匿名捐款捐物做好事。
这辈子，说我是好人吧，我有情人，有私生子，为了钱做上门女婿，即使发现老婆出轨也不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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