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递单上潦草地写着我的名字“林小夏”,寄件人一栏却是空白。
拆开层层胶带后,一股陈腐的霉味扑面而来——里面是一面巴掌大的铜镜,镜框雕着扭曲的藤蔓,藤蔓缝隙里嵌着暗红色的锈迹,像干涸的血。
“谁寄的恶作剧?”我随手把镜子丢进抽屉。
可当晚,浴室的水声里混进了细碎的脚步声。
我猛地关掉花洒,湿漉漉的瓷砖上赫然印着一串脚印,从浴缸蔓延到镜子前。
镜面蒙着雾气,我用浴巾擦了一把,却看见自己身后站着一个穿旗袍的女人。
她垂着头,湿发黏在惨白的脸上,领口的盘扣崩开一颗,露出青紫色的脖颈。
1.阁楼的木梯发出垂死般的***,我举着手机电筒往上爬。
霉味混着陈年线香的气味灌进鼻腔,蜘蛛网黏在脸上像死人头发。
推开活板门的瞬间,有什么东西擦着耳畔掠过——是只巴掌大的蛾子,翅膀上的花纹竟与铜镜藤蔓一模一样。
相册躺在樟木箱最底层,被七道褪色的红绳捆着。
解开第三道绳结时,指尖突然刺痛,暗红的血珠渗进棉绳,那些绳结竟自动松开了。
泛黄的照片上,太奶奶的墨绿旗袍在闪光灯下泛着诡异光泽,她身后的铜镜里隐约有个穿戏服的人影。
我翻到下一页,浑身血液瞬间凝固:同样的旗袍,同样的铜镜,可镜中人变成了穿学生装的少女——那分明是我去年毕业照的打扮。
"小夏!"母亲的尖叫从楼下传来。
我慌忙合上相册,却瞥见最后一张照片:太奶奶的遗照摆在铜镜前,镜中映出的却是苏婉卿的脸。
相册突然变得滚烫,封皮内侧浮出暗红斑块,像干涸的血手印。
2.当晚的饭桌上,青花瓷汤碗毫无征兆地裂成两半。
母亲盯着漂浮油花的鸡汤,突然说:"你太奶奶下葬时,棺材里塞了四十九面小铜镜。
"她的筷子在米饭上画出扭曲纹路,"那些镜子......会动。
"阁楼的异响在午夜准时响起。
这次不是蛾子,而是指甲抓挠木板的声响,从相册所在的樟木箱里传出。
我攥着铜镜摸黑上去,手机电筒照亮箱盖内侧的刻痕——密密麻麻的"正"字,最后一个只划了三横。
相册自动翻开到太奶奶的遗照页,镜面涂层突然剥落,露出背面血写的生辰八字:与苏婉卿的死亡日期完全相同。
3.青花瓷瓶碎裂的声响在凌晨两点炸开。
我冲到客厅时,月光正将铜镜的影子拉成细长人形。
那影子突然立起,瓷砖上浮现水渍脚印,一步步退向阁楼方向。
相册不知何时摊开在楼梯拐角,所有照片里的铜镜都在渗血。
跟着血脚印爬上阁楼,活板门后传来戏腔。
推开门瞬间,腐臭的胭脂味扑面而来——原本堆满杂物的阁楼变成了民国戏院后台!四十九面铜镜组成回廊,每面镜中都映着穿不同旗袍的我。
第七面镜子突然伸出苍白的手,腕间翡翠镯子叮当作响:"来陪我们梳头呀......"4.我尖叫着摔下阁楼,后脑撞在樟木箱角。
温热的血渗进相册封皮,泛黄纸页突然变得透明,显露出夹层里的婚书残页。
苏婉卿的名字被朱砂划掉,旁边批注着:"借命换魂,四十九日为期。
"手机疯狂震动,三天前删除的监控视频自动播放:我熟睡时,铜镜里爬出个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往我手腕套翡翠镯子。
阁楼传来瓷器碰撞的脆响,我握着铜镜冲上去。
月光透过天窗照亮樟木箱,太奶奶的遗物青花瓷瓶完好无损地立在箱中,瓶身映出我身后的人影——穿学生装的"我"正举起碎瓷片,镜面里的倒影却穿着墨绿旗袍。
5.相册在混战中掉进炭盆,火苗蹿起的瞬间浮现出燃烧的字迹:"每代长女皆为饲主"。
母亲举着桃木梳冲进来,梳齿上缠着带血的藤蔓:"你太奶奶用这个梳头四十九天,镜子就......"铜镜突然炸裂,碎片在空中组成旋转的八卦阵。
所有青花瓷瓶同时爆裂,瓷片悬浮成七个人形。
穿戏服的影子从镜阵中心浮现,水袖缠住我和母亲的脖颈:"时辰到了。
"阁楼地板轰然塌陷,下方是深不见底的镜冢,无数双戴玉镯的手从镜面伸出。
在坠入黑暗前的刹那,我瞥见相册灰烬中最后的画面:襁褓中的我被放在铜镜前,太奶奶正将沾血的梳子***发髻。
6.阿桂的香案上供着三尊面目模糊的神像,烛火把我们的影子投在发霉的墙纸上。
当我说到铜镜里穿旗袍的女人时,供果突然滚落,腐烂的苹果流出脓血般的汁液。
"这不是普通的阴物。
"阿桂用桃木剑挑起我的头发,发梢在触及铜镜时瞬间焦枯,"你太奶奶用血养过它,现在镜子要连本带利讨回来。
"她抓起把糯米扬向镜面,米粒在接触铜镜的刹那爆出火星,焦黑的米芯里竟钻出细小的蛆虫。
铜镜突然剧烈震颤,镜框藤蔓像蛇群般扭动。
阿桂的独眼突然翻白,口中发出男人的声音:"林秀兰欠的债,该还了!"我认出这是太奶奶的闺名。
香案上的三炷香齐齐拦腰折断,断口处渗出黑血,在黄符纸上汇成个"祭"字。
7.阿桂掏出生锈的铜铃猛摇,铃舌却突然脱落,滚到铜镜前化作一滩血水。
镜面浮现出戏台场景:太奶奶正把翡翠镯子套在昏迷的苏婉卿腕上,藤蔓花纹顺着血管爬上她的脖颈。
"看到没?这是换命契!"阿桂的指甲掐进我胳膊,"你太奶奶用亲姐姐的命......"话没说完,铜镜炸开的裂纹突然喷出黑雾,阿桂惨叫一声捂住左眼。
我扶她时摸到满手粘稠,她的指缝里钻出细小的藤蔓枝条。
逃出神婆家时,怀里的铜镜烫得像块烙铁。
巷口的流浪狗对着我狂吠,月光下它们的眼睛泛着铜镜般的幽绿。
转过街角,便利店玻璃映出我身后的人影——穿墨绿旗袍的女人正趴在我背上,藤蔓花纹从领口爬满半边脸。
8.我跌跌撞撞冲进公寓电梯,镜面广告屏突然播放黑白戏曲。
屏幕里的苏婉卿甩着水袖走近,脸贴上来时变成太奶奶的模样:"好孩子,把镜子放回戏台柱子......"电梯猛地停住,顶灯滋啦闪烁,镜框上的"救我"二字正在融化,变成血滴落在地。
用朱砂封住镜面时,整栋楼响起指甲抓挠声。
楼下老太太养的鹦鹉突然说人话:"四十八,四十九......"我掀开窗帘,对面大楼的玻璃幕墙映出无数穿旗袍的女人,她们同时转头看向我的窗口。
凌晨三点,铜镜里渗出黑色黏液,在地板爬行成字:子时,带镜子来坟山。
我咬牙抓起桃木梳,梳齿却突然暴长刺入掌心——木纹里嵌着根发黑的指骨。
9.坟山的月光蓝得瘆人,太奶奶墓碑前摆着四十八面小铜镜。
怀里的镜子突然挣脱,镜框藤蔓扎进墓碑裂缝。
地面开始震动,棺材盖被顶开条缝,太奶奶的尸身正在镜面中重组。
"她骗了你!"苏婉卿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她的虚影握住我流血的手,"当年阿桂才是帮凶......"话未说完,阿桂的盲杖破空飞来,杖头铜铃里飞出群嗜血的尸蛾。
我躲闪时撞翻铜镜阵,最年久的镜子映出民国场景:年轻的阿桂正往太奶奶眉心钉入铜镜碎片。
藤蔓突然缠住我的脚踝拖向墓穴,棺材里的腐尸睁开眼——那根本不是太奶奶,而是满脸镜片碎渣的阿桂!怀里的铜镜发出尖啸,苏婉卿的魂魄破镜而出,与阿桂撕扯成一团。
当第一缕阳光刺破乌云时,我躺在狼藉的坟堆间,镜框上的"救我"变成了"快逃"。
10.医院消毒水掩盖不住身上的腐臭味,护士递来的药片在掌心化成蛆虫。
镜子碎片从通风口涌出,在墙上拼出阿桂血写的警告:今夜子时,镜冢开门。
手机自动播放监控录像:病床上的我正被无数镜中手往墙壁里拖拽,而现实中的我毫无察觉。
我砸碎消防柜取出斧头,却在安全通道的镜面里看见苏婉卿。
她脖颈的白绫突然缠住斧柄:"妹妹,我们都被骗了..."镜面轰然炸裂,我在玻璃渣里摸到张泛黄的地契——永宁路44号当年的主人,赫然写着阿桂的本名。
冲进戏院废墟时,四十九面铜镜悬浮成阵。
阿桂站在镜阵中心,她的左眼窝里长出藤蔓:"好孩子,来当最后一道门的锁..."我举起斧头劈向主镜,却在镜中看见自己穿着墨绿旗袍,正把铜镜递给惊恐的少女。
斧刃落下的瞬间,所有镜子映出同一画面:襁褓中的我被放在铜镜前,太奶奶和阿桂并肩而立,她们手中握着沾血的翡翠梳。
11.档案馆地下三层的霉味像死人喉咙里的喘息。
我蹲在1943年的报纸堆里,指尖被泛黄的新闻纸割出细口。
当找到《申城晚报》的残页时,头顶的日光灯突然爆裂,血珠滴在"名伶暴毙"的标题上,竟渗出一行隐形字迹:林秀兰赠镜。
管理员老周的脸贴在玻璃门上,他的影子在月光下没有头。
"姑娘,闭馆了。
"他的声音带着戏腔尾调。
我攥紧铜镜后退,镜面映出他后颈的勒痕——和报纸上苏婉卿的尸检照片一模一样。
撞翻的档案柜里滑出本戏班账簿,最后一页贴着褪色的镜面碎片,背面是太奶奶的字迹:"以魂饲镜,可保三代。
"12.暴雨砸在永宁路44号的残匾上,铜镜在雷鸣中发烫。
推开腐朽的朱漆门时,怀里的符纸突然自燃,火苗舔舐出阿桂的警告:回头。
戏台立柱的裂缝里渗出黑色黏液,镜面映出的不是残破舞台,而是灯火通明的民国戏院。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那唱腔从四面八方涌来,梁上垂下的水袖缠住我的腰。
苏婉卿倒悬的脸贴上来,她的瞳孔是两面小铜镜:"好妹妹,你终于来换我了。
"符纸灰烬突然爆燃,火光中浮现太奶奶的虚影——她正把昏迷的苏婉卿推进镜中。
13.戏台地板轰然塌陷,我坠入镜面后的世界。
这里堆满四十九具穿旗袍的尸骸,每具都握着破碎的铜镜。
苏婉卿的鬼魂在镜冢间飘荡:"当年班主根本没杀我,是你太奶奶在镜前勒死我......"她的脖颈突然裂开,露出里面蠕动的藤蔓,"为了养这面吃魂镜!"铜镜突然脱手飞向中央镜柱,我的手腕被无形力量拽向柱面。
阿桂的盲杖破空飞来,杖头铜铃里飞出群嗜血尸蛾:"傻丫头,林家女人都是饲主!"镜柱炸裂的瞬间,我看见1943年的真相——太奶奶挺着孕肚,将哭嚎的苏婉卿封入镜柱,而阿桂在一旁焚香念咒。
14.藤蔓从镜柱裂隙钻出,缠住我的脚踝往镜中拖拽。
苏婉卿的鬼魂突然附身,我的左手不受控制地***胸腔,扯出根发黑的指骨——那是太奶奶下葬时缺失的尾指!指骨插入镜柱的刹那,整个镜冢开始崩塌。
阿桂的惨叫声中,四十九面铜镜同时映出我的脸。
每张脸都在变化,婉卿含泪的笑容:"镜子要吃够四十九个至亲魂魄......"她的虚影握住我持镜的手,"现在轮到你了。
"暴雨穿透残破的屋顶,我看见镜中倒影:穿墨绿旗袍的自己正把铜镜递给惊恐的少女。
15.逃出戏院时,铜镜裂痕里渗出黑色血液。
手机弹出新闻推送:档案馆老周死于窒息,脖颈有藤蔓状勒痕。
暴雨冲刷着掌心的镜面碎片,映出阿桂血肉模糊的脸:"你以为逃得掉?从你出生起..."便利店橱窗突然炸裂,我抱头蹲下时摸到口袋里的戏班账簿。
最后那页镜片在月光下显影:襁褓中的我被放在铜镜前,太奶奶和阿桂各执我一只手,按在镜面涌动的血泊中。
远处传来《牡丹亭》的唱腔,路灯下的积水映出四十九个旗袍女鬼,她们齐声呢喃:"该还债了。
"16.锤子砸在朱漆木柱上的闷响惊飞了梁上的乌鸦。
第七下重击时,裂纹中突然喷出黑水,腐臭味熏得我几乎窒息。
当白骨的手腕从木屑中垂下时,褪色的翡翠镯子突然泛起血光,藤蔓花纹顺着骨节爬上我的指尖。
"姐姐..."白骨的下颌骨突然开合,戏腔混着朽木摩擦声。
我踉跄后退时撞翻供桌,香炉灰迷了眼。
再睁眼时,苏婉卿的鬼魂正蹲在白骨旁,她的指尖穿过我的心脏:"好妹妹,你终于找到我的嫁妆了。
"铜镜在背包里发出蜂鸣,镜面映出太奶奶的脸。
她正在给襁褓中的我戴上同款玉镯,而摇篮边站着年轻的阿桂。
白骨突然暴起,指骨刺入我的手腕,翡翠镯子自动套上我的腕骨,藤蔓花纹开始往血管里钻。
17.月光透过残破的戏台顶棚照在铜镜上,那些藤蔓花纹正在融化。
苏婉卿的白骨突然唱起《牡丹亭》,每唱一句就有面铜镜炸裂。
当最后一句"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落下时,怀里的铜镜化作齑粉,却在掌心留下个血红的"替"字。
回到老宅时,太奶奶的遗照嘴角咧到耳根。
供桌上的苹果腐烂成血泥,淌出个"49"。
我冲进暗室翻出族谱,在夹层里找到张契约:林家每代长女须在24岁前献祭至亲,否则镜魂反噬。
我的生日就在七天后。
18.古董市场的晨雾里飘着线香味。
当我看到那面铜镜时,翡翠镯子突然收紧,藤蔓花纹在皮下蠕动。
穿墨绿旗袍的摊主抚摸着镜框轻笑,她的瞳孔是两面微型铜镜:"这次要换吃梦了哦。
"她身后的影子没有头。
我转身时撞到个算命摊,瞎子抓起我的手腕冷笑:"死人戴活玉,大凶。
"他的铜钱剑劈向玉镯,剑身却瞬间锈蚀成渣。
人群突然骚动,有人尖叫着指向天空——四十九面铜镜悬浮成阵,每面都映出我穿寿衣的模样。
19.我被无形力量拖进暗巷,青石板渗出黑色黏液。
铜镜碎片从四面八方飞来,在掌心拼出完整的镜子。
苏婉卿的声音在耳畔呢喃:"好妹妹,该开宴了......"翡翠镯子突然爆开,藤蔓花纹钻出皮肤,在空气中织成个囚笼。
阿桂的盲杖刺穿雾霭,她的左眼窝里开出曼陀罗:"时辰到了。
"四十八道白绫从天而降,每道都系着个穿旗袍的怨灵。
当铜镜贴上我额头时,1943年的记忆汹涌而入——太奶奶挺着孕肚,将铜镜按在苏婉卿隆起的腹部...20.古董市场的喧嚣突然回归。
我站在摊位前,掌心铜镜滚烫。
摊主正在给少女试戴玉镯,藤蔓花纹爬上她的脖颈。
"要小心哦。
"我听见自己说,"有些镜子会吃梦。
"转身时,穿中山装的男人与我擦肩而过。
他后颈的藤蔓刺青正在渗血,叹息声混着戏腔尾调。
手机弹出新闻:永宁路44号挖出四十九具现代女尸,最年轻的死者腕间戴着褪色玉镯。
橱窗倒影里,我的旗袍变成墨绿色。
苏婉卿的脸在镜中微笑,而她身后是望不到头的铜镜长廊,每面镜前都站着个正在梳头的林姓女子。
21.铜镜的齑粉在月光下泛着磷火般的幽蓝,我蜷缩在飘窗边数着秒针走动。
凌晨三点的风掀起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