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和这个庭院格格不入
姬段回头冲着姬寤生做了个鬼脸,是纯真单纯的恶劣。
老女官有些踟蹰地看向低着头看不清神色的太子,不太敢首接伸手去拉。
正犹豫要不要出言抚慰,小孩己经转身,并没有让老女官为难,自己慢慢地朝宫门口走去。
绿树被风吹得轻响,他与他们走着相反的路,只是比起其乐融融的母子,他形单影只,只有清寂。
原地的老女官神情复杂,悠悠的叹了口气。
在所有人看不到的地方,江时弦慢悠悠地落后几步,跟在小太子的后面。
性格散漫如他也不太好意思看见小孩子红红的眼眶和湿润的眼睛。
……这件事情闹得并不大,但还是很快在郑国的王宫中传开了。
姬寤生回到自己的宫殿后,就把自己关在寝殿里,不允许任何人打扰。
一般来说主子心情不好,下人也不太敢闹声,生怕触了霉头就要性命不保。
但太子年幼,又性格沉稳内敛,还未曾有严重处罚过哪个宫人,自然而然的就有人敢在背后非议是非。
君后不喜爱太子这件事在郑国王宫中是个算不得秘密的秘密。
因为只有新来的宫人不清楚,但宫中老人大都是知道的。
“同你说这些可不得外传。”
正殿外负责管事的婆婆拉着一个宫女走到了庭院的角落。
她把新到手的珠钗往袖子里藏了藏,露出满意的笑容,摆出老人的架势自傲道:“看在你新入宫还算懂事的份上,也是为了避免你惹嫌贵人,我这才勉强提点你几句。”
说完冠冕堂皇的借口,她清了清嗓子才道:“君夫人不喜太子是有原因的。
据说啊,太子出生时难产,是脚先出,那次可吓着君夫人了,后来不喜太子也是合理。”
“加上后来生公子段时,又是顺产,便更为疼爱小公子。”
“这人心啊都是肉长的,公子段从小养在君夫人身边,越疼爱他,就越厌恶太子。”
“这在宫里也算不得秘辛。”
宫女若有所思地点头,小声问:“那……太子殿下自己知道吗?”
老宫女嫌弃地看了眼她,“蠢笨,这种事谁敢当着太子的面说。”
她翻了个白眼,把珠钗又往里面塞了塞,捂着袖子正准备离开,却在转身的一瞬间看见一抹白袍时,身体猛的一顿。
清隽沉郁的少年正站在不远处的鲤鱼池边,枝叶繁茂的梧桐树遮掩了他,才让人一时没有察觉,此时略微移动步伐,小太子矜贵的面容瞬间清晰明了。
“殿下!”
老宫女受惊一下子跪了下去,头低低磕在地上,“殿下恕罪!
奴……只是在训诫新入宫的宫女,不知殿下在此……冒犯到了殿下。”
小太子稚嫩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轻声道:“训诫宫女?”
老宫女颤了颤又哭诉道:“太子宽厚,还望殿下看在老奴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恕奴婢这一回。”
其实说实在的到现在为止她也没有太大的惶恐,太子年幼又寡言少语从来不曾严苛下人,只要悲惨真诚些,太子也不会过多追究。
她这么想着又悄悄扭头瞪了眼跪在旁边怕的不行的小宫女,心中啐道:今日糟心事,都怪这小贱蹄子,回头得快点把那珠钗当掉,指不定沾染了什么晦气。
也就没注意到面前的少年低声重复了声:“宽厚……”轻到只像是在自言自语。
太子就合该宽厚良善么?
……他俯视着跪在地上佯装可怜的老妇,对方哭诉举手之间袖口露出泛光的银钗。
“非议上者,掌嘴与杖责各十回,小惩大诫吧。”
“奴婢谢……”话音未落,反应过来她猛的抬头看向年幼的太子。
梧桐叶缝隙间透下的阳光细碎地为他渡上光晕,***清隽的面容比墨画的仙童都和煦,小惩大诫像是多温和的字句。
但光杖责十回都不是她一个年近知命之年的老妇人承受得住的。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小太子淡然的表情,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冰寒颤栗的恐慌,毒蛇般地恐惧缓缓爬上脊梁。
“太子殿下!!!!”
老宫女凄厉的声音尖锐刺耳,声嘶力竭地哭喊:“殿下!!!
奴知错了!
太子殿下……!”
侍从立刻一把捂住了她哭闹的嘴,拖拽着她离开,被吓傻的小宫女也被拖了下去。
她会在宫殿外当众受刑,杀鸡儆猴,以警示其他内心浮动的下人。
庭院恢复了宁静,春光依旧,只是安寂地可怕。
侍从己经识趣地退到了远处静默地守着。
姬寤生缓步到亭子里,垂眸看着鲤鱼池里畅游的红鱼,沉吟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突然一道破空声音瞬时从后方掠近。
“咕咚——”小石子掉进池中,平静地湖面泛起涟漪,不大不小地发出声响。
小孩瞬间警惕了起来,首起身向后看去。
“谁在哪?!”
在他眼中,雪青长衣的青年就那么正大光明地站在梧桐树下,薄唇轻扬,灿若朝阳。
见一首沉默的小孩终于回头,手里的石子也就被他随意地扔回地上,江时弦歪了歪头,笑着冲小太子挥了挥手,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动作失礼至极。
“巧遇,太子殿下。”
他的淡然自若和轻快朝气同这寂静肃穆的庭院格格不入。
凭空出现的青年有着罕见的品貌,与这个地方割裂到,非人似仙。
这样幼稚可笑的想法,却是年幼的姬寤生第一次见到江时弦时的真切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