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能不能不离婚
郁唯感受到身上的湿冷。
在一阵疼痛中，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目是一片昏暗，废墟里漏出一丝光亮。
有个男人跪坐在她头顶的那片废墟之上。
黑色的伞遮不住秋雨。
雨水淅沥沥的顺着边沿的缝隙滴下来，洗去了她脸上的尘埃。
她吃力挤出一抹笑，“傅延川……”她声音实在虚弱。
又或许是周遭太过静谧。
“小唯，我在。”
他俯身下来，透过缝隙，看见了她。
“疼吗？”
他问。
他努力要从缝隙里伸进来一只手，“能不能尝试握住我的手？”
郁唯稍微一动。
穿透她腹部的那根钢筋，带动全身西肢百骸的痛。
她定定的看着眼前的这只手。
骨节清晰，白皙纤长。
记得上学的时候，她最喜欢看这只手。
可结婚后，她就再也没有牵过这只手。
结婚三年，他似乎总有忙不完的工作，回家和她见面的时间，屈指可数。
只是吃一碗面，睡一觉的功夫，他便又要动身去下一个城市出差。
有一年他生日，她特地订了他最爱吃的那家老式蛋糕，跑到他出差城市下榻的酒店。
从白天，等到黑夜。
她给傅延川打去电话，收到的却是一张牵着这只手的照片。
两人的手上戴着成对的情侣对戒，女人的手涂着酒红的指甲油。
从珠宝玻璃柜台的反光，看到女人漂亮的那张脸蛋。
手机掉在地上，是她心碎的声音。
照片里的女人，是傅延川的白月光，娱乐圈当红花旦。
傅延川的公司在港股上市，迅速占领了国内市场。
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涉足了影视行业。
砸钱捧白月光成为一电影界新星，知名导演执导，圈内老戏骨作配，白月光拿奖无数，高奢代言在身，一炮而红。
圈内的太太都说：“傅太太脾气真好，要是我就当场扇那女人几耳光，让她认清自己是什么货色。”
“今非昔比了，傅太太己经不是当初的名媛千金，她父亲病逝，公司破产，如今她老公才是家里的掌权人。”
“唉，傅太太真可怜，没有了父亲的庇护，这段婚姻名存实亡。”
“我看傅总就是一个长得帅点的凤凰男，踩着女方上位吃绝户。”
“不然你们以为，傅太太长得这么普通，年轻帅气的傅先生会娶她？”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傅太太斯坦福毕业，我跟她相处过，情商双商都在线。”
“有什么用，男人嘴上说喜欢心地善良，却还不是捧了个漂亮的……”她是圈内太太同情的范本，惨到就连笑脸都会多给她几个。
她不哭，不闹，人前，维持着端庄贤良的太太模样。
他创业不易，一个丑闻便足以轻易毁掉他的商业版图。
终于，在傅延川对她提离婚这天，她找到了桂城。
女明星在这里拍一部文艺电影。
傅延川如影随形。
看到她的出现，傅延川很意外。
她看到了男人衬衫领口，属于女人的红唇印。
隐忍三年的委屈，在此刻爆发。
“你娶我，是为了出人头地，对吗？”
傅延川吸着烟，并没有回答她。
郁唯心如刀割，泪如雨下。
她本以为和暗恋的男人开花结果，原来是走进了婚姻的坟墓。
甚至，是单人坟墓。
这段婚姻，支离破碎的，从始至终只有她一人。
“能不能不离婚？”
曾经她是高高在上的名媛千金，此刻却摇尾乞怜，近乎绝望哀求：“傅延川。”
回答她的，是男人冷漠的背影。
她放在包里的那只手，颤抖着捏着那张怀孕检查单。
她想说，傅延川，我怀孕了，我们的孩子三个月了。
能不能不离婚？
吸完一根烟，男人转身看她。
神色晦暗。
“小唯。”
他声语嘶哑，“她怀孕了。”
郁唯笑了，泪水淌进嘴里。
苦涩而又滚烫。
放在包里那只手，捏成拳。
用力地捏紧了那张怀孕检查单。
指尖戳破了薄薄的纸张，戳进了掌心的肉里。
她强忍着扇他巴掌的冲动，声泪俱下：“你背叛了我们的婚姻，我们的誓言。”
“那是一次意外，我喝醉了……”“小唯，我要对她负责……”“对不起。”
“对不起？”
那我呢？
我算什么？
我满怀爱意和你走入婚姻，换来的是什么。
她甚至来不及声嘶力竭。
顷刻间，地动山摇。
她被埋在了废墟下。
傅延川站在靠近窗户位置，先一步被救出。
萧瑟的雨水不断冲刷她的脸，她带血的身体。
有一年她为傅延川奶奶求药，在老华佗住的寺庙外，在秋雨中，跪了三天三夜。
每到寒冷的秋雨季节，便会钻心蚀骨地复发。
脸上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她好累，真的好累。
感觉己经精疲力竭。
“小唯，撑住。”
一滴滚烫的水，砸在她鼻尖。
郁唯原本模糊的视线，又开始变得清晰。
傅延川……他哭了……“傅先生，我们找到容小姐了。”
救援队的声音响起：“她距离这边废墟太近，如果强行挖掘救出，这边废墟会坍塌。”
滴答。
一滴冰冷的雨水砸落。
傅延川抓住那人的领口，声嘶力竭：“给我想办法！
两个我都要救！”
“傅先生……”那人一脸为难：“我们勘察过了，救援难度太大，如果救容小姐，势必要放弃这边的生命。”
身体己经感觉不到疼痛，似乎只能听到傅延川粗嘎的呼吸声。
仿佛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有人在催促他：“傅先生，容小姐生命情况快不行了，请您尽快做决定！”
没关系的。
冰冷的雨水一遍遍落在脸上。
冲刷着她的不甘悔恨。
她以为她是傅延川的必选题，却没想到是他的选择题。
甚至，她只是那个错误的答案。
后来他说什么，她再也听不见了。
废墟坍塌的轰鸣声，彻底将她吞没。
可是傅延川，这里真的好冷。
能不能把我的尸体带回去。
我最怕冷了……郁唯感觉整个人都化作了一缕不甘怨恨的幽魂，往上漂浮。
在一片废墟中，她看到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
救援队挖开废墟，他近乎疯狂的冲上前，抱住了她的尸体。
她的面部扭曲青紫灰白，己经没有了人样。
她长得本就不好看，这下更丑了。
郁唯不忍首视。
可下一秒——那男人不顾周遭骇然的目光，深情吻在她的唇上。
是谁？
他是谁？
郁唯努力想要睁大眼睛去看。
却被扯入了一片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