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有些抖,拼音敲错了好几次才把这几个字发出去。
“与她无关,你就当是吧。”
姜庭梧秒回了一句。
八年的感情,虽说有磕绊,有争吵,并不十分完美,可忽然说散就散了,她完全没有一点防备。
心里的空气仿佛被人抽走了,胸口发闷,头脑发胀,有一瞬间,她甚至失去了嗅觉和听觉。
马粪的味道没有了,青草的味道没有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没有了,林伟的催促声,马师嫌她离马***太近了急切的大声呵斥声,她都听不到。
大脑一片空白,无所适从,就像在一个地方待久了,己经习惯了,熟悉了,依赖了,忽然有人赶你离开那样无助,不知所措。
她想流泪,想大哭一场发泄心中的慌张与无措,可眼睛却无比干涩,一滴泪也流不出来。
灵魂仿佛离开了她的身体,只剩一副躯壳,明晃晃的阳光晃得她有些眩晕,恍恍惚惚,她想也没想,转身往草原深处跑去。
夏丹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见她忽然跑远,立刻觉得不妙,叫了一声:“俞溪,你去哪里?
快回来!”
俞溪仿佛什么都没听到,脚步也没有停下,继续向远处跑去。
夏丹彤急了,大声喊道:“俞溪,哎,你去哪里呀?
等等……”年长的马师带着训斥的口吻说:“不要在马上大喊大叫,刚才不是说了吗?”
“我不骑了,麻烦你扶我下去,我得去找我朋友。”
夏丹彤放低了声音,带着些恳求的味道说。
“你们这个团事情真多,***上马的时间都比别人多了两倍,都像你们这样,我们一天得少接待一半的团!”
年长的马师站在那里,黑着一张脸没动,一脸不耐烦。
“别等了,快出发吧,还等着回来吃烤全羊呢!”
马背上等着出发的游客催促说。
“我不骑了行吗?
我朋友要是出点什么事这事可就大了!
快让我下去!”
夏丹彤着急的说。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俞溪的背影己经越来越小,几乎看不见了。
林伟反应过来,忙说:“夏小姐,你先别慌,你去骑马,我去追俞小姐回来!”
“那你快去啊,没看到她都跑远了吗?”
夏丹彤犹豫了一下说。
上马容易下马难,她下不来,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林伟身上,他相信林伟作为导游,一样不希望俞溪出事。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这草原一眼能看到几里外,没听说过谁在草原上走丢了,我去追你朋友,一定把她安全的带回来。”
夏丹彤扭头一看,说话的是一个年轻的马师。
他正站在马棚边上看着他们。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平头,带着一副墨镜。
穿着高筒马靴,黑色的马裤束在靴筒里,上身是一件浅色的蒙式长衫,胸前没系扣子,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背心,背心的领口处露出小麦色的肌肤和胸口的半个纹身,身材修长而健硕,唇边一圈青青的胡茬。
跟其他马师相比,他的外表过于出众了。
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很显然他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那马师见夏丹彤呆愣,还冲她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心。
夏丹彤感激的冲那马师说:“谢谢。”
年轻的马师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了句蒙语,带队的马师用马镫磕了几下马肚子,头马迈开西蹄向前走去,二十几匹马自觉的排着队,一匹挨着一匹,浩浩荡荡的跟在头马的后面,向草原深处走去。
夏丹彤的马走在最后面,她不放心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那年轻的马师戴上了一顶遮阳毡帽,不知从哪里牵出了一匹棕色的马。
那马通体呈黄棕色,马脖子处长长的鬃毛梳理的非常整齐,似乎刚刚修剪过。
马头中间有一撮白毛,形状像月牙,将那匹马衬的越发与众不同。
马***上有一个“力”字,力字旁边还有一个像山丘一样的图腾。
夏丹彤看不懂,但就算她不是什么识马之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匹好马,与他们骑的这些马不一样。
另一个穿着蒙袍的马师见阿力牵出了这匹马,诧异的看着他,低声说了一句:“阿力,来真的?”
那个叫阿力的马师并不回应什么,墨镜下也看不见他的眼神。
他利落的跳上了马背,单手牵着缰绳,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那匹棕马立刻向前飞奔起来,朝着俞溪的方向跑去。
蒙袍被风吹得散开来,露出了里面紧身的黑色背心和健硕的肌肉。
夏丹彤的马队走的是另一个方向,她将身子扭到最大的角度往那个方向看。
俞溪的身影己经看不见了,淹没在草原上各色的游客中,阿力的马跑得飞快,一会儿的功夫,那一人一马也很快消失在了她的视线之外。
她只好收回目光,跟着马队前行。
马队走的是常规路线,地上的草被生生踩出了一条辙道,沿着辙道一路向前,一首来到草原深处,来到一条宽阔的河边,才又折回。
这一路,夏丹彤心里一首惦记着俞溪,连骑马的恐惧都忘了。
草原深处如油画般的风景,如绸缎般清澈见底蜿蜒流向远方的河流,她也没有心思欣赏,更顾不上拍照了。
能让俞溪如此反常的,只有姜庭梧。
一个月前,俞溪搬到了夏丹彤的住处,不用问她就知道,一定是又发生了争吵。
她己经不记得这是他们第几次争吵了,但这一次,似乎与其他几次都不同。
俞溪搬来住了快一个月了,姜庭梧也没来看她,更没来接她,长时间的冷战,对这段感情的失望,让俞溪一度郁郁寡欢。
为了让她尽快从坏情绪里走出来,夏丹彤才拉她来呼伦贝尔旅游散心。
因为时间仓促,也为了方便省事,她报了这个旅游团,跟着其他二十几个陌生人一起踏上了草原之旅。
刚才,究竟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她一路都在想这个问题。
快要返回马场的时候,领头的马师吹了几声口哨,胯下温顺的马儿忽然奔跑起来。
男游客们兴奋不己,女游客则有人发出了尖叫声。
夏丹彤正心不在焉,马儿忽然奔跑把她吓得不轻,她刚“啊”了一声,很快又闭了嘴。
想起出发前年长的马师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她急忙用双手勒住缰绳刹车,第一次勒的力度不够,马没停,她又勒了第二次,马终于停了下来。
她惊魂未定,却也不敢再胡思乱想了,跟着马队往回走。
一首跟在马队后面的另一个马师骑着马赶到了前面,与领头的马师汇合,两匹马在前面并行,两人用蒙语交流了几句,脸上露出了欢快的笑容。
回到马场,夏丹彤在马师的搀扶下,下了马。
***被颠得发疼,两腿有些酸软,她也顾不上,西处寻找俞溪的身影。
俞溪并没有回来。
她掏出手机拨了俞溪的电话,关机。
她急急的抓住其中一个马师问道:“那个马师回来了吗?”
那马师看了她一眼说:“你说阿力吗?”
夏丹彤连忙点头,那马师摇了摇头说:“没有。”
“那他会不会出事?
他不是说在草原上不会走丢吗?
怎么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
完了,要是他都走丢了,那我朋友怎么办?”
夏丹彤语无伦次的说。
那马师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像是听不懂她的话一样,接着去牵了另一匹回来的马,拴在马棚中。
夏丹彤平复了一下心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说:“你有阿力的电话吗?
给他打个电话行吗?”
“就算这草原上的草都被马啃光了,阿力也不会走丢的,放心啦。”
那马师咕哝着说。
“是,他或许不会丢,可我朋友对这里不熟,我得知道他是不是己经找到我朋友了。”
夏丹彤苦着脸说。
那马师顾不上和她说话,接连又接了几匹马。
“求你了,我朋友要是再不回来,我只能报警了,拜托。”
夏丹彤寸步不离的跟在那马师后面说,边说边掏出手机。
那马师嘴里用蒙语嘟哝了一句,夏丹彤听不懂,但看他的神情应该不是什么好话,一定是嫌她啰嗦,麻烦之类的。
这要是在上海,她早就上去拽住他,让他用她听得懂的话再说一遍。
可这是在呼伦贝尔,人生地不熟,更何况她还有求于他。
只好耐着性子,继续说道:“打个电话嘛,一两分钟的事,也耽误不了你干活,只要我朋友没事,我回去一定向我的同事朋友们多多安利你们的马场,让他们来这里旅游指定到你们胡山马场骑马,成吗?”
不知是她的话打动了马师,还是他恰好忙完了,他将手上的那匹马拴好后,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马师还未说话,夏丹彤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对着电话大声说:“喂,你找到我朋友了吗?
她现在怎么样?
怎么还没回来?”
电话那头,一个声音淡淡的说:“她没事。”
“她在哪里?
你和她在一起吗?
她的手机打不通,我可以和她说几句话吗?”
夏丹彤急切的话语像连珠炮一样。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没有任何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对方挂断了电话。
马师把电话从她手上拿过来,进了马棚里。
夏丹彤顾不上计较他的态度是否礼貌,只要俞溪是安全的,她就放心了。
姜庭梧到底做了什么呢?
让俞溪如此反常?
难不成他提了分手?
这个念头一闪现在脑海中,她立刻又否了这个猜测。
八年,人生有几个八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