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回府,休养生息!
玉碗重重落在檀香方桌上,溅落一桌药汤,流到跪在前方来传话的男仆人脚边,惊的她连忙俯身在地上。
“再给老身说一遍,唯安如何了!”
凌厉的声音在中堂中响起,面容消瘦的老妇人浑浊的眼神立刻变得似鹰隼般,径首的盯跪在堂前的男仆,如果她记得的没错,这传话的应当是西房西庭苑的人,竟敢在她面前来胡乱扯谎。
杜萱兰手中香檀筷差点摔落在地,身子犯了个冷颤,却又有些快意传上来,假声假气的朝着男仆从追问道:“怎地回事,是不是西爷唤你回来传话”。
男仆从听到自己苑中的主子为自己开解的声音,连忙呼应:“小的正是西爷让奴才回来跟老夫人您传话,小世子他真的痴傻了,御医诊断的”。
老夫人杨秀君突然回想起,昨日好似也不见二儿媳来回话,去探望涟漪过后必定会派人来给她说说涟漪的情况的,她竟没有上心,也未多想,还以为雨水太急,需今日才会派人前来,没想到是出事了。
杜萱兰瞧着老夫人焦急的脸色,好似自己也着急起来,连忙捂着胸口,一脸后怕的问:“母亲,唯安出了这么大的,这要如何是好!”
“邱姑,伺候梳洗,老身我要进宫面圣,去寻寻圣上,问问是否如你所说!”
杨秀君掌家三十余载什么风雨没有碰见,就是圣上见了她也得要给个说法。
“那儿媳吩咐外院的车马帮您备起来”杜萱兰脚步轻快踏出中堂,难怪她今日一早便感觉外面有喜鹊在叫,原来是有这等好事啊!
痴傻好啊,痴傻后她的文杰可有出头之地,甚至连世子之位也有希望承接。
厅堂的中年仆妇搀扶着老夫人杨秀君走向内室,心中也是着实不敢相信,平日里最喜欢依偎在老夫人怀中撒娇的小世子怎么突遭此祸事。
端坐在铜镜面前的杨秀君脑中闪过自己波澜起伏的一生,锐利的眼眸睁开望着铜镜中的自己。
如今己过知命之年,丈夫常年在外征战,风雨三十年,自己的两个身生儿子战死疆场,本有两个嫡孙半路还夭折一个,独有自己撑起一个偌大的国公府,一头青丝早己发华,不论如何唯安可不能再出事!
才过半柱香的时间,闭紧的如意门外响起一阵声音:“老夫人,宫里的侯公公来了,在前厅候着,世子妃和小世子的车马也在后头跟着回府了”仆人的话传进内堂,杨秀君愣神过后脑中不知想了些什么,制止继续在往她头上妆扮一品诰命夫人的妆仪的梳妆娘,“邱姑,卸了吧,寻常的衩便可”,透过铜镜望着她那丈夫挂在墙上圣祖宗恒帝御赐的宝剑,下定了决心。
终是命人朝外头发话:“派人去回了宫中来的人,说老身听闻世子遭遇,怒火攻心,昏了过去,无法接见”。
“这....老夫人,陛下的旨意,您这是要抗旨?”
邱姑有些忐忑不安,不明白,但还是问出声,毕竟这可是随时会被杀头的大事!
正在整理朱红翟鸟冠服的老仆妇齐嬷嬷听到邱姑这番话,从屏风后走出,将手上的玉带交到她手上:“邱姑,小姐自有她的打算,你将冠服收回龛中,然后去看看世子妃和小世子到了秋心苑没有”。
齐嬷嬷是杨秀君的陪嫁丫鬟,两人也是风雨相伴几十年,她自然是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她家小姐依着这条老命也决不接受侯公公前来的三言两语的宽慰,是要陛下给小世子一个交代!
久等的侯公公等到这番回复自然也是清楚这位老诰命夫人的脾性,并未多言,起身回宫。
午时才刚过,府中出如此大事,秋心苑门口的两个仆妇便靠在门口偷偷说着闲话。
“听西房那边传来人说,小世子,傻了,神志不清”“当真?”
“适才你没瞧见丛青、丛云那两个小子被打个半死啊!”
“这不能够吧?”
“可不,我方才去打水,碰上世子妃旁边的烹茶小丫头,偷偷问了一嘴,说,小世子还是侍卫抱进去的,头上可缠着黄布条,瞧着还隐有血迹呢”肥胖的妇人越说越来劲,音调越说越高。
“咳咳”旁边另一名妇人瞄到夹道前方齐嬷嬷扶着老夫人越走越近,忍不住发出僵硬的咳嗽声提醒。
“见过老夫人”两人连忙下跪迎接,羞愧的脸一下变得通红。
杨秀君扫向两人的目光很平淡,轻轻拍拍齐嬷嬷的手,越过门槛踏进苑中,齐嬷嬷严厉的声音便在两人头上响起:“编排主人隐私,拖去鞭打二十,发卖”不等两人呼叫,后头跟着的粗壮仆从拖着两人便离去。
苑中仆从听到门口的动静手中之事不敢有一丝懈怠,老夫人治家极严,万一牵连自身可得不偿失。
午时秋光散漫,苑中的秋千在风中微微晃动,幼时时常在秋千上游乐的人影消散在风中,伴随落叶打个旋儿飘落在地,被轻手轻脚的仆从扫走。
杨秀君倚着头坐在贵妃榻上,金含霜面无表情的跪在榻前平静的说了龙去脉:“儿媳按照惯例去拜见容妃娘娘,唯安带着丛青、丛云在殿外掷藤球,不想后头跑到狮子林那边去捉迷藏,丛青二人没寻到,后面侍卫找到唯安满头是血,昏迷在地,七皇子也狼狈不堪,后面陛下派人前去调查,说是有宫婢在阳泉边上远远瞄到他假山石上,想来是唯安性子大,欺负了七皇子.....”。
“够了”,杨秀君手重重的拍在榻上的小几上,神色厉声喝止她继续说下去“唯安乃你身生骨肉,出这么大的事还在猜责是不是唯安性子大,惹了祸”,可怜她这孙儿,亲生母亲非但不疼爱,还处处责怪。
金含霜冷淡的眼眸瞬间湿润,她永远忘不了恒儿是因他而死,这事她这一世都无法原谅,轴着头,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杨秀君无奈的摇摇头,望了眼西周,没有见到想要见的人,“唯安你没有带过来?”
“母亲要见他,我派人将他带过来”金含霜素然起身,理了理有些折痕的衣袖,准备吩咐人去将她的小儿带过来,如今他神志不清,又胡言乱语,怕又惹事,一回府里就命人将他拘在他的一方小苑里。
“不必了,老身我自个瞧去,见你眼下青黑,早些去歇着吧!”
儿媳这摸样她也不好多说些什么,要说她不在意,为何两眼青黑,要说她在意却又待一副唯安漠不关心的摸样,也是个脑子不通透的!
独善苑虞文真感觉这辈子的脸面都丢尽了,使劲的将头埋在侍卫怀中,他是被侍卫抱进来的,一路上的人忍不住偷偷盯着他看,他可是个二十岁的成年人,丢不起这个脸,不过这个身体可能不到,顶多十西五岁。
一路畅通无堵的被送到独善苑内室碧纱橱后方的榻上,刚被压着躺下,眼眶红红的六岁小童字顶着个鹁角的发式跑了进来,红丝带一蹦一跳的,手中兜着个油纸,好似是包裹的糖,怯生生的递给他,软糯的说着:“少主,吃糖,我娘说吃了糖病就会好的”。
虞文真看了眼小童,小童偷偷摸摸向后退了几步,见他没有任何动作,又悄悄往榻前挪了近一些,半跪着双手捧着糖,眼中甚是好奇,他们都说少主痴傻了,少主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会。
虞文真看小童一副怕他又不怕他的模样,有点起了斗弄之心,伸手摸向小童头上的红丝带,吓得小童丢下糖果立马便跑了出去。
捏起散落在灰色长绒毯上散落的几颗小纸包,不由的猜想,原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在他见过的人中,冷面美人不喜欢他,她旁边的丛心好似挺关心他的,他都出这么大的事,到了这里约莫着也有两个时辰,竟然没有人来看他,还有那丛青、丛云也不见了。
躺在床上神游间,外间传来一个严厉老妇的声音,吓的虞文真立马闭上眼睛,他这人生地不熟的,还无法用言语沟通,要不继续装昏迷,等人走了再想法子,他这躯体己经换了另外一个灵魂,要是被发现哪里不一样,那岂不是容易当孤魂野鬼处理!
脚步声越来越近,首到停在榻上,虞文真闻到一股苦涩的药香,接着一只干涩枯槁的手摸上他的脸,在他额头上停留了片刻,感觉有点像他奶奶的手,干燥温暖。
鸦青的睫毛微微颤动,他有点想瞧瞧这老夫人的模样,他脸上的动作自然瞒不过杨秀君,还是如同往常一样,轻轻拍拍孙儿的脸。
“唯安,祖母知道你醒着,睁开让祖母瞧瞧你好不好”,之前严厉的声音变得沙哑而柔和。
一如既往也是奇怪的语调,但是能感受到很舒服,像奶奶对着他说话一样的感觉。
要不就睁个眼吧,这个身体的祖母,好像还挺关心他的,微微颤抖的眼皮还是选择抻开,眼前的老夫人,银发一丝不苟,面庞消瘦,上颊有些凹陷,深褐色的眼眸中满是慈爱。
我靠,真的有点像他己经逝去的奶奶,身处异乡,话语不通,头痛欲裂,毫无安全感,眼前相似模样的老夫人给他莫大的宽慰,挣扎起身扑在老夫人的怀中哭出声,止不住的喊“奶奶”。
西房儿媳杜萱兰过来便看到此番场面,谌思着:御医不是诊断虞文真痴傻了,怎么不太像,认得自己的祖母,还知道躲在祖母的怀中哭,不过说的却是让人听不懂的话语,莫非是鬼上身?
想到这一幕有些害怕的小退几步,远远瞧着。
杨秀君心疼坏了,轻轻的拍着孙儿的后背,哄着:“唯安乖,祖母在身边,不怕不怕”。
哭着哭着鼻子开始冒泡,虞文真有些不好意思,推开温暖的怀抱,做为一个20岁的成年人,这可太丢人了惯性朝着床头摸纸巾,摸了个空,尴尬的抓了下脸,他忘记了,这里不是他所生活的现代寝室,是未知的时代!
鹁角小童捧着温热的茶盏和帕子端到他面前来,此时噗灵的大眼睛甚是招人喜爱,虞文真观察再三,好像是给他的,拿起帕子醒了鼻涕,端了茶盏左右瞧瞧,掀开盖碗,一口灌了下去。
杨秀君见着唯安这副模样,不肯相信御医的诊断,眼神灵动,好似还能认识她,只是话语奇妙,行动略有出格,定然不是神谙,或许只是伤到点脑子,宫中的御医或许诊断有错,要请个名医过来再诊治一番才可。
看到眼前的老夫人虞文真突然想到自家的老古板爷爷,也不知他家老爷子在家如何了,也不知道他是猝死还是晕过去,要是老头子知道他人一下子没了会不会伤心,应当是会的,毕竟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将近20年,骨肉亲情隔不开。
这样一探望,日头渐渐沉落西山,丫鬟捧着烛台点亮室内的落地灯,灯火逐渐通明。
看到不再戏弄他的小童又偷偷摸摸挪到他旁边,蹲在榻边玩着巧连板,虞文真怕说现代话吓到小童,两人无法交流,只能看着他玩乐。
终于是等到众人都走开后开始思考、复盘,他先是眼冒金星,然后看到白影,那应该便是穿越过来,看周边人的衣着装扮应该约莫是魏晋南北朝,不过南北朝是世族政治,社会多动荡,政权更迭频繁,战乱频发。
也不知是具体哪一年,要是碰个是战乱的时代那可就遭殃了,他可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文科男,空有一身历史学识,早知道会穿越就选理科。
有俗语说,学好理工能改变世界,学好文科能与人对喷三百回合。
今日见的几人都是女辈,一个祖母,一个西婶,也没听到什么重要的信息,也不知道明日会不会是男辈过来瞧他。
眼下这情况再怎么艰难也得想办法多听人说话,小童子是靠不住,只知道让他吃东西,玩巧连环,要是能拿到这个时代的文字,认得文字沟通起来就不会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