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恋爱脑小姐要跟贫困书生私奔时,我苦劝无果,告诉了大夫人。
结果小姐因为跟书生私奔不成,竟将我乱棍打死。
这一世,我不再阻拦。
并代替她坐上花轿,跟镇北王世子成亲。
后来,她受尽苦难搓磨。跪在我面前苦苦哀求,让我把世子妃的身份还给他。
……
皇帝赐婚的圣旨传来的时候。
我脑子一痛,想起了前世的记忆。
我是尚书千金柳嫣然的贴身丫鬟。
前世,皇帝将柳嫣然指给刚刚大胜而归的镇北王世子赵亦宁为妻。
可她早就跟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私定终身。
于是,她收拾金银细软想要跟书生私奔。
但是大夫人早就叮嘱过我,一定要看好柳嫣然。
毕竟这是御赐姻缘,不从就是抗旨,要被诛九族的。
更何况镇北王战功赫赫,能攀上这样的亲家,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
可柳嫣然心里只有那个会吟几句酸诗的落魄秀才。
她不知从哪里听闻世子性子顽劣,不学无术,因此不顾我的劝戒,执意要走。
没办法,我只好如实禀告大夫人。
大夫人带领一群家丁将躲起来的柳嫣然及时寻回,还赏赐了那秀才一顿鞭刑。
柳嫣然私奔没成,迁怒于我,下令将我乱棍打死,大夫人为了让她出气,也就默认了对我的惩罚。
我死后怨气不不散。
一直跟在她身边,盼望她能有所报应。
结果却见她出嫁后跟世子渐渐生出感情,夫妻和睦,好不惬意。
而尚书府因为和镇北王府的姻亲关系,在朝堂上更是风光无限。
他们一家幸福美满,和和睦睦。
唯有我,死后被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啃食,连个全尸都没有。
……
我睁开眼睛。
此时,大夫人刚好接过圣旨,脸上喜笑颜开。正在为攀了高枝而得意洋洋。
没看到柳嫣然瞬间通红的眼眶。
她贝齿紧咬着红唇,眼中闪过一丝不甘。
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她开始收拾东西。
说着和前世一样的话,“翠菊,我跟董郎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身,我不能抛弃他,今晚我打算出府。你愿意跟着我吗?”
“我们一起走的话走不掉,小姐你先走,我帮你拖延时间。”
她感激地抱了抱我,“谢谢你,不枉我一直把你当作亲姐妹。”
我心中冷笑,亲姐妹?
这是她常挂在嘴边的话,偏偏只有我听了进去,真心为她着想,不想让她犯下大错。
结果她还不是为了一个男人,将我活活打死。
甚至还不许家人为我收尸,直接将我丢在乱葬岗。
而后来,即使她夫妻和睦,幸福美满,也从来没有想起过我一点好。
也没后悔过一次。
想到这里,仇恨像火一样,烧得全身都是剧痛。
我好恨,恨不得她立刻去死。
柳嫣然换上下人衣服,假惺惺地跟我道别后,背着包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丝毫不考虑府中一百多口人将因为她抗旨会有怎样的下场。
等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之后,我也收拾东西开溜。
抗旨的罪名,就让他们自己去承担吧。
我在外面玩了一天,第一次感受的自由的滋味,好不惬意。
第二天,我在茶肆喝茶的时候,突然看到一份官府出示的告示。
我不识字,但是上面的画像我却一眼就看出来,这是我爹娘。
我抓着一旁正在看告示的男人问道,“这上面写的什么?”
他好脾气地解释道,“告示上说这两个人是窃取了礼部尚书大人家里供奉的皇上御赐的宝物,判决明日午时斩立决。”
闻言,我只觉眼前一黑,身体站立不稳,差点儿摔倒。
身边人扶了我一把,似乎隐约说了句什么,我完全听不见,耳朵一直嗡嗡作响。
好一个尚书府,因为柳嫣然跑了,他们抓不到人,就迁怒在我身上。
抓不到我,就拿我爹娘来威胁我。
身在底层人,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我只能又回到柳府。
见我出现,看门的家丁并不惊讶。
问都没问一句,就让我进去了。
进去后我才发现正厅灯火通明,柳尚书和尚书夫人都在。里面还跪着两个人,正是我爹娘。
他们身上血迹斑斑,看起来刚动过刑。
我立刻跪在地上,“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老爷夫人,有什么事情冲我来,求你们放过我爹娘,他们什么也不知道。”
柳忠绪挥挥手,底下的人将我爹娘押了下去。
“说!嫣然去哪里了?”他冷着脸质问。
“不,不知道!小姐没有告诉我。”我惶恐摇头。
“看来嘴巴还挺硬。来人,打,打到她说为止。”
候着的下人立刻拖来一条长凳,将我押上去。
长棍一下下拍在我身上,很快鲜血就浸透了我下半身。
我咬牙硬撑,痛得意识都有些涣散。
我当然知道柳嫣然去了什么地方,但我不会告诉他们的。
这群人,视下人性命如草芥。
前世,我为全心全意为他们着想,落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这一世,我不跟着参与,他们还是会将怒气发泄在我身上。
只因我是下人,生来便低人一等。
我好恨!
我死死咬着嘴唇,在心里暗暗发誓,假如有朝一日我翻身为主,定要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4、
我被打了30大板,浑身血肉模糊,奄奄一息。
若不是柳嫣然还未找回来,他们根本不会留我一口气。
“一个下人而已,死便死了。”这是他们常说的话。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身上的伤渐渐好的差不多了,他们还是没找到柳嫣然的人。
他们当然找不到。
因为柳嫣然藏身于城中一家花楼里。
谁能想到冰清玉洁的官家小姐,竟然藏在烟花之地呢。
我在柴房想了很多,最终想到一个主意。
找到柳嫣然我要死,找不到我也要死。
既然如此,我偏不如他们所愿。
我洗净了脸,去了大夫人的住处。
哭着说我真的不知道小姐在哪里,她走的时候我一直劝,可是没用。
我出门也是想跟着,看他们去了哪里落脚好回来报信,结果被书生发现,将我打晕,醒来的时候他们已经不见了。
“我实在是愧对夫人对我的好,不敢回来。”
“你当时真的劝过小姐了?”她神色怔忪,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劝过了,我说那书生一贫如洗跟着他只会吃苦受罪。可小姐说,在家里她不开心,只有跟书生在一起的时候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她还说……她还说……”
我小心翼翼瞥了一眼尚书夫人,十分为难的样子。
她不耐烦道,“还说了什么,如实说来。”
“她还说,无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都不能阻止她……”我瑟缩着身体,低着头。
上面静静的没有声息。
即使看不见,我也能预料到,此刻她脸上的表情一定五彩纷呈。
自己从小捧到大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一意孤行,不顾家族死活。
这种失望恐怕难以描述。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打量的目光忽然落在我身上。
我与柳嫣然有三分相似。
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我们身高体重也差不多,我因为经常要帮她背锅,所以渐渐也学会了她说话时的神态语气。
就连跪资,我也是钻研过的。
“你抬起头来。”
我慢慢从地上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惊慌。
尚书夫人看我许久,叹了口气,“罢了。她不愿回来就算了,我只当没生过这个女儿。”
“现在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代替小姐与世子完婚?”
虽然这的确是我心中所想,但是我若轻易答应下来,恐怕她又会多想。
“这……奴婢卑贱之躯,不敢这样做。”我唯唯诺诺,趴在地上,头都不敢抬。就像一个普通的没见过世面也没野心的丫鬟。
她高高在上,语气极尽轻蔑,“如果不是我儿叛逆,这样好的婚事自然是轮不到你的。”
“也算你运气好,一个丫鬟还能嫁给世子。不过你既然顶了嫣然的名头,日头也要为我们尚书府效劳才是。”
“奴婢知晓自己的身份,心甘情愿听候夫人的差遣。”
我的额头抵在地上,卑微如蝼蚁。
她满意地啜了一口茶,“下去吧,切记多学学规矩,不要给我尚书府丢人。”
我千恩万谢后躬身离开。
等到了无人之处,我才放松下来。
很好,今天总算是达到了我的目的。
接下来,就是保证没有意外,安心等待出嫁了。
尚书府这边一边赶制结婚需要的喜服和嫁妆,一边不遗余力地寻找柳嫣然的踪迹。
因为不能被圣上发现,所以他们都是悄悄寻找,不敢大张旗鼓。
我买通了一个花楼里机灵的下人,让她时刻关注柳嫣然的动向。
然后监视她,尽量让她不要随便出现在公共场合。
就这样,我一直假扮柳嫣然到了大喜之日。
直到拜堂成亲所有的仪式全部都完成之后,她也没出现。
柳氏夫妻脸色难看无比。
我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任由喜婆搀扶着入了洞房。
事已至此,算是彻底没有了回旋的余地。
就算柳嫣然再次出现,量她也不敢冒着欺君之罪将这件事说出来。
晚上,夜深人静之后。
大红的盖头被挑开。
一张俊逸的脸映入眼帘。
不同于书生若不经风的***,赵亦宁因为常年跟着上战场行军打仗,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
四目相对,他面色微红,轻轻地喊了句,“夫人。”
如同春风化雨般温柔。
我心中一跳。
难怪柳嫣然前世婚后不再执着于穷书生。
有一种人,即便只是站在那里,都在发光。
……
镇北王一生为国,战功赫赫。4个儿子其中3个都战死沙场。
仅剩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和赵亦宁这个小儿子。
无论怎么看,都是不错的结婚对象。
可惜柳嫣然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眼中只有那个不中用的穷书生。
根本不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
结婚之后,我与赵亦宁也算相处愉快,他没有传言中的纨绔,反而文武兼备,心性纯良。
我记挂着自己爹娘,趁回门的时候提出想去看看他们,却被柳夫人一口回绝。
她说我现在代表的是柳家的女儿,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措。
于是,我只能偷偷托侍女俏儿捎带了些银子送过去。
俏儿是王府分给我的丫鬟。
办事很是利索。
她问我,跟那两个瞎眼的哑巴乞丐是什么关系。
我一下子愣住,浑身发冷。
爹娘怎么成了瞎眼的哑巴乞丐呢?
我不信,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晚上,我穿了件夜行衣,悄悄回到以前的家。
看清他们的一瞬间,我感觉血液逆流而上,愤怒像是一把刀,凌迟着我的理智。
爹娘虽然贫困,但是极爱干净,素日里,家里打扫的十分干净不说,身上的衣服即使打了补丁也都洗的干干净净的。
但是,眼前这两个人,双腿全断,头发凌乱,穿着肮脏的衣服上面还有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爹!娘!”我大喊了一声。
但他们毫无反应,竟是耳朵也聋了。
我疾步冲过去,扒开头发,将他俩的手放在我脸上,“爹娘,是我啊。”
我娘激动不已,她不停地抚摸着我的脸,老泪纵横,张开嘴,发出“啊……啊”的叫声。
嘴里空荡荡的……
“是谁把你们伤成这样的?”
但是他们听不到,又无法说话,我又急又心疼。
只能把爹的手放在嘴上,一字一字缓慢地问。
几次过后,他终于懂得我的意思。
爹上过几年私塾,识得几个字。
他捡了根木棍,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我在柳府伺候多年,一眼认出这就是柳府匾额上的“柳”字。
我怒火中烧,死死盯着地上的字,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很好,前世今生,柳家欠我的,我要他百倍奉还。
虽然我是冒名顶替。
但柳府该准备的嫁妆也一样没有少。
我变卖了陪嫁的一些珠宝,雇了两个心善的人照顾爹娘。
回到府中的时候,赵亦宁正在凉亭中练字。
笔迹龙飞凤舞,我瞥了一眼,看不懂他写的是什么,只觉他的字如同他的人一样好看。
我没有打扰他,默默站在一边,心里想着复仇的事儿。
待宣纸上爬满字迹后,他才搁下笔,兴致勃勃地展示给我看,“嫣然,你看我写的怎么样?”
我点点头,“挺好。”
“就这?”他貌似有些不满。
我词汇量有限,实在不知道怎么夸,想来想去,只想到了一个略微风雅的词儿,“嗯……很有风骨。”
他“扑哧”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我摸了摸脑袋,属实不懂他在笑什么。
他笑了一会儿,看我完全没反应,问了句,“你不识字?”
我没来由的一阵紧张。
柳嫣然身为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当然是识字的。
不仅仅是字,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京都有名的才女。
可我不会,也假装不了。
随便一个测试都能把我的谎言拆穿。
因此,我痛快承认了,“不识。京中传言都是假的。”
他略一皱眉,有些不解,“岳丈为何你不给你请教习先生呢?”
“他觉得,女儿家没必要懂那么多学问。”
“没想到柳尚书这么迂腐。”
我点点头,反正柳忠绪的风评越坏越好。
“对了,你刚刚去了哪里?”
我随口扯了个谎,“刚刚去看了从前的两个恩人。”
“恩人?”他眉毛讶异地挑起,歪着脑袋等我剩下的话。
“对,我小时候站在桥上在看花灯,结果不慎掉入河中,幸亏恩人相救,不然你今日就看不到我了。”
赵亦宁神情恍惚了一瞬。“花灯节啊……”
“那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我低头称是,满脑子都是怎么报复刘府的一帮人。
忽略了赵亦宁脸上的异样。
……
自从我上次不识字被发现以后,赵亦宁开始教我学写字。
一笔一划,极其有耐心。
在他认真的教学下,我终于认得一些字。
也知道他那日为何发笑了。
因为他写的是,“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然后我评价的是,“有风骨。”
简直是牛头不对马嘴。
怪我当时看他神色正经,以为写的是什么正儿八经的东西呢。
我脸红得像火烧一样。
也庆幸自己当时非常明智的选择了承认不识字。
要不然这谎言还真的没办法圆下去。
就在我与世子关系越加深厚之时,我安插在烟花巷的眼线也传出了柳嫣然怀孕的喜讯。
无媒苟合,婚前失贞。
李嫣然果然不负所望。
但现在还不是声张的时候。一个未成型的孩子而已,她随时可能打掉。
就算她不舍得,被柳家的人知道后,也会因嫌弃丢人将她带去强制落胎。
我要等她生出孩子,事情真相无法掩盖的时候再爆出来。
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柳嫣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所以这个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
听说书生的娘重男轻女,未免节外生枝,我花钱买通了一个游医,骗他们说肚子里的是男孩儿。
长宁侯府举办了赏春宴。
席间,一名女琴师表演完毕。
侯府主母突然看向我,“听闻嫣然的琴技超群,不知今日能否跟我这琴师较量一番?”
话音落下,不等我出声,下人麻利地搬了一把琴放在我面前。
在场的女眷眼风一起扫了过来。
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看好戏的样子。
长宁候和柳忠绪早有积怨。
我当然知道此番他们只是想要我当众出丑罢了。
也不知道他们准备了什么“意外”。
但是无所谓,我起身直接把琴砸了……
在场众人脸色巨变。
长宁候夫人大抵没料到我这么不给面子,敢公然对她不敬。
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好你个柳嫣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莫不是看不起我长宁侯府?”
我已出嫁,她不叫我世子妃,反而一口一个柳嫣然。
既不想得罪镇北王府,又想给柳家难堪,真是难为她了。
我顺着她的意思,站起身傲慢道,“我父亲说了,你长宁候府不过靠着祖上的庇佑,表面风光罢了,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想让我弹琴,我偏不弹。”
说完不顾在场众人,转身离席。
结果次日,柳夫人以想念女儿为由让我回娘家一趟。
入了大厅后,她屏退左右,毫不客气地扇了我一个耳光。
“***的婢子,谁让你去得罪长宁候的!”
我捂着脸跪倒在地,“夫人息怒,我实在没有办法,她叫我当众弹琴,你知道我根本不会。”
柳夫人柳眉倒竖,“那你也不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下她面子,还扯上我们老爷。”
“是奴婢错了。”
“你还知道自己是奴婢啊,我当你嫁给世子后,翅膀硬了呢。”
“你别忘了,世子妃原本是我儿的,只要她想通了,肯回来,你必须让位。”
我心中冷笑,这如意算盘打得倒挺好,但她可能要失望了。
“长宁候那个老东西,如今借这个事情在朝堂上煽风点火,你想办法让王府里的人出面解决这件事。”
“可是……我与世子关系没有那么好,他并不愿意出头。”
“你这个废物,”她抄起桌上的茶盏摔我头上,“都爬上别人的床了,吹个枕头风都不会吗?”
滚烫的茶水烫得脸上生疼。
我默不作声,任由她训斥。
但是态度坚决,摆明了不会去求助王府里的人。
最后,她只能无奈放我回去。
……
回到王府,我顶着红肿的脸去膳厅吃饭。
刚坐下,手腕就被人抓住。
赵亦宁冷声质问,“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我赶紧用帕子捂住,“没……没什么。”
“到底谁打的?你放心说,我看谁敢如此大胆。”
我眼中噙泪,咬着唇。
“是我母亲。”
“岳母?”他眸子微眯,显然不解,“京中都说她心慈面善,怎会如此?”
“母亲说因为我在赏花宴上表现不佳,给他们丢人了。”
“岂有此理,嫁过来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哪里容得她动手。”一直默不作声镇北王妃也忍不住开口,“真当我王府无人了吗?”
“是我让母亲失望了。”我轻轻拭泪。
心里有些感动,比起柳夫人虚假的名声,王妃才真是菩萨心肠。
恰巧这时,下人通报柳夫人过来了。
估计看我不愿意帮忙,就想要亲自来说情。
她进门后看到我垂头捂脸,赵家母子颜色不善。
还以为是我行事惹了他们不满。
于是赔着笑说道,“亲家母,是不是还在因为嫣然在赏花宴上下了侯府的面子生气,这件事我已经狠狠教训过她了。你们放心,下次她再不敢这样了。”
说完又瞪了我一眼,“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让你出门在外言语要谨慎,你都忘了吗?这下好了,跟长宁候府结怨,这不是让王爷王妃难做吗?活该你受罚。”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
王妃脸色越加难看,重重哼了一声,“你是嫣然的生母,却不向着她,反而跟着外人一同羞辱她,这是何道理?”
柳夫人懵了一瞬,又极快的反应过来,“我心里当然是向着嫣然的,刚才我也是为王府着想,这才急迫了些。”
王妃不为所动,依旧冷淡,“多谢亲家母的好意,但是我王府无需看别人的眼光生活。他们让嫣然当众弹琴,不过是想与那些歌女比较,嫣然觉得不高兴很正常。长宁候夫人即使不高兴也没有怎么样,怎么你这个做母亲的反而先动手了?”
她捻着佛珠,怜惜地看了我一眼,“不管怎样,嫣然现在是我赵家的媳妇,用不着亲家母上手管教。”
“亲家最近事多人忙,我也就不留你了,阿兰,送客吧!”
一番话说得柳夫人哑口无言。
只得连声应是,灰溜溜的走了。
“谢谢婆母。”我眼圈一红,除了爹娘,这是第一次有人义无反顾地站在我这边。
赵亦宁在桌下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我心中一暖,反握了回去。
“都是一家人,别说客气话。”王妃一脸慈祥,“长宁侯府的事情,可需要我们来摆平?”
我坚定地摇摇头,“左右他们也没对我做出什么,不理会就是了。”
毕竟他们针对的是柳府,我可是乐见其成呢。
……
天子最近身体不是很好。
太子跟三皇子争得热火朝天。
朝堂官员分为两派,一派支持太子,一派支持三皇子。
前世,柳忠绪是三皇子一党。
镇北王手握军权,原本是中立的,但是因为柳忠绪这个亲家,也被打成三皇子一党。最后太子胜出,新帝上位后差点因此收了他的兵权。
幸亏当时边疆战乱,需要镇北王去领兵打仗。
新帝让他戴罪立功,这才逃过一劫。
而柳府也因着这个裙带关系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现在,我要想个办法,让镇北王府和尚书府彻底分割开来。
我自小长在深宅后院,女人之间的争斗没少看。
当年,柳忠绪的一房妾室为了争宠竟然弄了一个假孕的方子。
后来东窗事发,被人打了一顿后发卖了。
但是那个方子被我偷偷收起来了。
现在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我亲自去药房抓了一些药。
服下后果然有奇效,几天后,肚子慢慢鼓起来,开始出现恶心的症状。
连脉象都变成了喜脉。
王妃和世子高兴得不了,还专门为我造了一个小厨房,让我想吃什么随意点。
我有一丝愧疚,但是一想到我前世受的罪和又聋又瞎的父母,心肠又硬起来。
大不了,等我报完仇,任由他们处罚便是。
……
等到肚子更大了一些后,我去了尚书府。
穿金戴银,十分招摇。
柳夫人看到后,眉头立刻拧起来,“你来干什么?”
想到今天要做的事情,我也没必要再伪装了。
“当然是来看母亲你啊。”我语调慵懒,不等她开口便坐下。
以前都是她坐着,我站着或跪着。
这还是我第一次这样不给她面子。
她果然气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谁允许你这个贱婢坐下的?你也不怕脏了我的椅子。”
我一伸手,将面前放着的一套白玉茶盏扫落在地。
“母亲恕罪,我已有孕,太医说不能久站。”
“什么?”她这才看到我的肚子,眼中闪过嫉恨,“死丫头,倒是运气好,这么快就怀了。”
我抚摸着肚子,脸上带笑,“母亲声音可得小点儿才是,要是惊扰了我肚子里的孩儿,婆母可是能与你拼命的。毕竟这是世子第一个孩子,大夫说这是男胎,婆母欢喜得很,一直说王府后继有人了。”
她手指捏着茶盏,用力到关节都泛着青白,“王爷的嫡孙,只有嫣然才能生,你一个低贱的奴婢,不配生。”
“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我故意***她,“现在木已成舟,你说什么都没用。”
柳夫人气得脸色发绿,“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跟我说话!别以为你嫁给世子就是飞上枝头了,贱婢永远是贱婢。”
我不甚在意,嘴角噙着一丝嘲笑,“我是贱婢,可你女儿连户籍都没有了,她跟人生出来的,叫野种。”
听到野种两个字,她眼的几乎要喷出火来。
我再接再厉,紧盯着她,意有所指,“听说,有什么样的母亲就有什么样的女儿,你说,她这么不知廉耻是随了谁呢?”
被我当面羞辱,她再难忍怒火,一脚将我踹翻在地。
那脚不偏不倚,正中我的小腹。
我咬破嘴里一直含着的药丸。
片刻后,一股血流从小腹中窜出,染红了素白的衣裙。
柳夫人被这一幕吓坏了,语无伦次道,“这……这不怪我,我不是故意的,谁让你一直胡说八道。”
我忍着痛,跪地大喊,“母亲,我好痛啊,快救救我。”
房门“嘭”地一声被踹开。
赵亦宁脸色铁青的进来,将我抱在怀里。
“你怎么来了?”我有些诧异。
按理说他这个时候应该与同僚在一起饮茶才是。
我原本想着俏儿听到我的呼救声,进来看到这一幕,然后充当个证人。
回去再添油加醋说上一说,世子府势必和柳府关系破裂。
没料到,他今天竟然亲自过来。
也不知道他到了多久,听了多少……
但现在,演戏要紧。
我垂眸哭泣,“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我们的孩子。”
赵亦宁有些心疼又将我搂紧了一分,“无碍,只要你没事就行,我这就帮你叫太医。”
他转身离去前,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柳夫人,我以前敬你是我岳母。对你多有忍让,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妄图谋害我的孩子,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缩在他怀中,偷眼看去,一向嚣张跋扈地柳夫人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
柳忠绪向来脾气暴躁,喜欢动粗。
得罪了镇北王,我看她今天怕是要被扒一层皮。
……
我被带回王府,太医诊断是流产。
这下子,镇北王府炸了。
一向平静温和的王妃气得要去理论。而王爷的佩剑都拿了出来。
正在这时,柳忠绪带着大夫人匆匆赶来,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王爷,我带拙荆前来认错。”
“呵~你何错之有?”
“是我管教不言,导致嫣然意外流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王爷怎么罚我都认了。”
我在里间听着他们的谈话。
都说文人重风骨,但是柳忠绪这种直接下跪的显然不知风骨为何物。
赵亦宁给我掖了下被角,“嫣然,你可会心疼你父母?”
我知道他指的外面的两个人。
遂摇摇头,“不用顾忌我,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闻言,他紧绷的神色松了一些,目光如炬,“放心,今天的事我必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我点点头,心弦不合时宜地拨动了一下。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王府的人怎么看柳家都不顺眼。
在朝堂上更是针锋相对。
大有死对头的样子。
于是柳忠绪不得不提前投靠三皇子。
看在三皇子的面子上,镇北王不再为难柳忠绪,但是坚决拒绝了他抛来的橄榄枝。
因此,无论中立还是改变想法支持太子,王府都能在这次储位争夺战保全自身。
我放下心来,安心养病,等待宫变的那一天。
倒是赵亦宁不放心,每天亲自守着,各种滋补的汤药源源不断地送进来。
不过两个月的时间,我胖了十几斤。
曾经尖削的下巴变得圆润饱满。
皮肤也***了一些。
我照了下镜子,差点没有认出来。
这与曾经那个灰头土脸的我简直判若两人。
……
我肚子里原本就没有孩子,因此只修养了几天就已经完全没有大碍。
身体恢复正常后,我又去了满春院对面的茶楼。
二楼临窗的位置正对着满春院后面的厢房。
我等了大概一柱香的时间,终于看到柳嫣然从其中一间厢房里出来。
她小腹微隆,一只手护着肚子往前走。
身后跟着一个长相清秀的书生。
两个人不知道是不是有了争执,书生拉住柳嫣然。
她则用力抽出手臂,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书生又赶紧追出去,哄了几句好话,柳嫣然脸上的怒气慢慢消失,两个人搂抱在一起。
只是从我这个角度,恰好正看到秀才的眼神,厌恶隐忍,怎么也不像是恩爱的小两口。
还怪有意思的。
我正看得入迷。
耳旁突然传来一阵热风,“夫人,看什么呢?”
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跳起来,结果头顶撞到一个尖锐的下巴。
我捂着额头,赵亦宁捂着下巴。
“怎么冒冒失失的?”
“是你吓到我了。”我白了他一眼。
赵亦宁微微一笑,“你刚刚在看什么,这么入神,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我若无其事的拉上帘子,“没什么。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有个礼物想送给你,听俏儿说你在茶楼听书,我就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给我。
我接过来,细细打量一番,“这是什么?”
“这叫雪肤膏,宫里的贵妃娘娘都在用。我看夫人手掌有些干燥,就想办法讨了一些。”
“……谢谢。”
“你我夫妻之间不用言谢。”他温柔一笑,牵住我的手,“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用膳吧。”
我任由他牵着,低头看到自己的手,因为做奴婢时没少干活,所以手掌比起其他京中贵女来说,粗糙很多。
他注意到这一点,也不知对我的身份有没有起疑。
可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
晚上,我取了一把古琴,在院中弹奏。
优美的旋律在我指尖流泻而出。
琴音婉转,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彷佛有情人在互诉衷肠。
一曲完毕,余音绕梁。
比起宁国侯府那卖弄琴技的歌女来说,造诣高出不知多少。
身后有掌声响起。
我回头看去,赵亦宁从幽暗之处缓步走出。
“我竟不知,你琴技这么好。夫人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他眼如弯月,眸似星辰。嘴角还勾着一抹浅笑。
我微微一笑,“算不得惊喜,只是自小被父亲逼着练习,也算勉强能够献丑而已。”
他神色认真,“夫人太谦虚了,看来京都才女名不虚传啊。”
我与柳嫣然算是一同长大。
她最讨厌的就是学琴练琴。
为此,她借着方便照顾她的名义,让我跟着她一起学。
然后在每天固定的练琴时间里,让我在房间中,假装她在练习。
她自己则偷偷溜出去玩儿。
就连那场让她名扬京都的一场比试,也是由我代替的。
穷人家忙着解决温饱,是没有闲心与金钱练习这种高雅的乐器的。
我希望借此展示的机会让赵亦宁不会怀疑我的身份。
……
八个月后,柳嫣然顺利生下一名女婴。
但是秀才母亲一看不是男娃,态度来了个大转弯。
一声不吭地回了自己家。
听说就连秀才本人也颇有意见,经常喝酒喝到深夜,还向别人抱怨柳嫣然身体不争气。
甚至喝酒的钱,都是用的她从柳府带出去的那些。
柳嫣然既要照顾孩子,又要照顾不省心的夫君。
一个养尊处优的大小姐每天忙于家务琐事。
别提有烦心。
后来听说两人银子用光之后,不得不搬出满春院。
回到了书生家那个破落的小院子。
而书生的娘也不管她还在喂奶,正是需要补身体的时候,每天都是一碗清粥应付了事。
柳嫣然饿得受不了,自己烧火做饭还要被嫌弃。
她终于忍受不了,爆发了。跟尖酸刻薄的婆婆大吵了一架。
也正是这次吵架让那些一直寻找她的家丁注意到了她。
将她接回了柳府。
京城时局动荡。
皇帝疑心病越来越重,听说因一点儿小事处死了好几个朝中官员。
赵亦宁一向散漫惯了,我担心他因言语不当也被牵连。
每日提心吊胆,因此也就疏忽了对柳嫣然的监控。
等收到眼线消息的时候。
柳嫣然已经被柳府下人带了回去。
我虽然不相信柳忠绪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自曝抗旨替嫁的丑闻。
但总归是惴惴不安。
右眼皮一直在跳。
正好婆母要去庙里上香,我便也跟着去了。
上完香后,她跟庙里的高僧探讨经文。
我听不懂又恰逢想要如厕,便只身去了茅房。
出来的时候,有一个眼生的丫鬟守在路口。
我不由心生警惕,“你是谁?”
“回世子妃,奴婢是兰春,跟在王妃身边伺候的,王妃已经准备启程了,让我来通知您一声。”
我点点头,跟着她往前走。
她先我一步在前引路,“世子妃,往这边走。”
我的视线被她伸出的手吸引了目光。
那只手虎口处有茧子,跟赵亦宁一样,显然是个练家子。
“怎么是你来通知的我,春桃呢?”
她恭敬回到,“春桃在忙其他的事情,就换我过来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由慢了下来。
王府没有一个为春桃的丫鬟。
这是我瞎编的人名。
很显然,她不是我们的人……
她会武功,硬拼不行,我只能看情况随机应变。
于是,我一边观察周围环境,一边跟她东拉西扯。
走到一处湖边的时候。
我眼睛一亮,趁她不注意,伸手欲推她后背。
结果手才刚伸出来,就被一枚石子打中,整个手臂顿时酸麻不已。
同时,一道不屑的声音从树梢响起,“蠢货,她已经发现你的假身份了。”
我一惊,抬头望去,遮天蔽日的树叉之间隐约坐着一个黑衣人。
也不知道在那里呆了多久。
我心中暗叫糟糕,对方竟然派了两个人过来。
一明一暗,看来今天注定是逃不了了。
这丫鬟也终于反应过来,脸上有一丝恼怒。
“我倒是小瞧你了。”说罢,一个手刀劈过来,我失去了意识。
……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已经置身熟悉的柳府了。
我一眼就认出这是柳嫣然的曾经的闺房。
还没等我起身,房间里骤然响起说话声。
我赶紧闭眼假寐,然后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什么。
先是柳嫣然的声音,“换脸?我不愿意,她那张脸我看着就想吐。”
我一下子呆住,她刚刚说什么?换脸?
柳嫣然要与我换脸?
世上竟有如此邪术。
我差点尖叫出声,指甲掐入肉里,勉强保持住清醒。
柳忠绪暴跳如雷,“那还不是因为你干得蠢事!好好的一门婚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倒好,竟然还跟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男人私奔了。”
“若不是你一意孤行,为父也不至于被镇北王如此羞辱!”
他说的羞辱应该就是指那次下跪事件。
可那不是他活该吗?
柳嫣然应该是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愤恨道,“这个赵亦宁,我恨不得弄死他。”
柳夫人则是满满的心疼,“你看看你都过得什么日子?脸又黑又瘦。你要是好好接受赐婚,那穿金戴银的世子妃应该是你。你是不知道,翠菊这丫头,怀孕了以后趾高气扬来到家里炫耀的时候,娘的心都在滴血。”
“娘,是我错了,是我被董耀生的花言巧言哄骗过了头,才让翠菊得了好处。不过也怪她,劝都不劝我一下。”
柳夫人沉默了一下,“翠菊说,她劝过你,但是你不听,执意要走。”
“胡说!”柳嫣然大喊,“她当时不但没有劝我,还让我赶紧走,藏身花楼也是她给我出的鬼主意。现在想来,她是故意让我走,好取代我的位置。”
我心中冷笑,真是什么屎盆子都往我头上扣。
“什么!大胆贱奴!”柳夫人一拍桌子,“竟然敢欺瞒我们。等把她的脸皮扒下来,就将她剁碎喂狗!”
“母亲,这个换脸术真的能够成功吗?”柳嫣然问出了我心中的疑问。
“当然了。”她不愿意多说,但对这个换脸术充满了自信。
“这个换脸术完成之后,任他是大罗神仙,也看不出任何痕迹。”
柳嫣然迫不及待道,“那快开始吧。”
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我都已经嫁过去了她还要说我这个世子妃有朝一日要还给柳嫣然。
我只想着他们不敢将抗旨私逃的罪名摆在明面上,却没曾想,还有这种恶毒的法子。
他们竟然是想柳嫣然换上我的脸,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取代我。
按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
但是现在我身陷囫囵,手无缚鸡之力,该怎样逃脱呢?
此时一个下人来报,说是世子来这里要人。
态度嚣张,还想要搜府。
柳忠绪又气又怒,“放肆,他说来搜就能搜。把我柳府当作什么地方了?”
下人小心问道,“可是世子带兵硬闯,小的们拦不住啊。”
柳夫人问道,“要不现在去请三皇子吧?”
“不行!三皇子不知道换脸之事,这事儿得瞒着他。”
“父亲母亲,不如这样,赶紧行换脸之事。等世子进来,换脸完成,就就说娘亲想我了,叫我回家叙旧,这一切都是误会。”
“行!那就现在动手吧!”柳忠绪吩咐道,“来人,叫府兵全部去前院,挡住赵世子的脚步。”
我又惊又喜,控制不住的手抖了一下。
赵亦宁来救我了,我得坚持到他进来的时候。
这时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走了过来,还有一个沉重的东西被放到了我的床边。
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嫣然小姐请躺在这里,我给你上麻沸散。”
柳嫣然应了一声,然后说道,“麻沸散制作不易,就不用给这个贱婢用了。”
那人同意了。
然后给柳嫣然上麻沸散。
这期间,下人不停的报赵亦宁的行踪。
眼看已经快到内院了。
脸上突然多了一丝凉意。
他要动手了!
就趁现在!我蓦地睁开眼睛。
一把攥住那只手,推到一边。然后趁他惊讶之际,一个翻身将他压在身下。
抢过匕首,横在他脖颈上。
此刻,柳嫣然已经陷入沉睡。柳尚书夫妻两个人在门口观望。
暂时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变故。
我抢过一旁的被子,死死捂住他的脑袋。
虽然我跟赵亦宁学了一点儿防身之术。
但是毕竟体力上不如男人。
我感觉自己渐渐压制不住身下的人。
在即将被反制的那一刻,窗户突然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一个无比熟悉的身影从窗户翻了进来。
竟是赵亦宁。
他看到我后,立刻疾冲过来,一把将我拉到怀里。
柳忠绪夫妻俩闻声转过头来。
顿时大惊,“赵亦宁?你怎么在这里?”
此时,房间外面兵戎相接的声音也越发明显。
赵亦宁冷哼一声,“你们挟持本世子的夫人,如果今天不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明天我就去呈报圣上,让他为我做主。”
柳尚书头上的汗“唰”地一下流了下来。
他诚惶诚恐地看着我,“我们只是太想念嫣然了,这才把她叫过来叙旧。万万不敢挟持世子妃啊。”
赵亦宁看向我,“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刚想否认,却瞥见尚书夫人突然露出的手腕上带着一个素银的镯子。
镯子上的花纹和我母亲手上的一模一样。
她用我母亲无声地威胁我。
于是,我只能咬牙点了点头。
赵亦宁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明白我为什么向着他们说话。
这时,王府的府兵终于到了院子里。
为首的身穿铠甲的男人看到我们。
立刻下马跪了下来,“参见世子、世子妃。”
赵亦宁冲他略一点头,“起身吧,多亏你及时赶到。”
最终,我们平安回到了镇北王府。
我惦念着爹娘的事。
回府后随便寻了个借口赶去了给爹娘的住处,这里果然已经没有了人。
东西杂乱地散了一地,看来是被人突然破门而入,强行带走的。
我心中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柳府的人向来心狠手辣,他们现在已经是耳聋眼瞎腿瘸的人了,不知道还会遭受怎样的虐待。
我去书房找到赵亦宁。
他正在练字,看到我过来收了笔,但是转过头,一言不发,像是赌气一样。
我这才记起他好像从柳府回来就一直这样,脸沉地能滴出水来。
但是我现在顾不得他在想什么。
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夫君,求你帮我。”
他大惊,扔掉手里的笔来拉我,“你干什么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就是了。”
我顺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哭着说道,“夫君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恩人吗?”
他点点头,“怎么了?”
“他们现在遇到了危险。被柳……我父亲抓走了。”
“为什么?”他目光不解。
“你不是说他救了你吗?还有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想对你做什么?”
他问题太多。
且全部是我暂时无法回答的。
我只能说,“这件事,说来话长,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但是我恩人可能等不了那么久,你能不能先把他们救出来再说。”
赵亦宁想也未想便答应了下来。
“好,你先说说他们的长相特点。”
“一男一女,四十多岁,都是又聋又瞎的哑巴,双腿也是瘸的。”
“知道了。”他面带讶异,却没有多问,“你在家好好等我,我去去便回。”
说完转身欲走,被我一把拉住袖子,“你想怎么要人?”
先前他找我都要硬闯,现在他要去救两个自己都不认识的人。恐怕并非易事。
赵亦宁龇牙一笑,“这还不容易,我就说有人看到有两个逃犯进了他的府门,所以需要进去搜查一番。
“这……他会同意让你进去吗?”
“我找你的时候,他们也没让进,我最后不还是进去了吗?”他拍拍我的肩,“你放心,我一定将人给你平安的带回来。”
……
赵亦宁说到做到,果然几经周折之后将我爹娘带了回来。
我感动不已,连连道谢。
晚上吃饭的时候主动给他夹菜。
但是他好像并不开心。几次欲言又止。
连晚上躺在床上,他也背对着我,一言不发。
难道他已经知道我不是柳嫣然,所以生气了吗?
我心中忐忑,酝酿了很久才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他轻哼一声,身子又往外挪了挪。
“你不信任我。”
我一愣,“夫君何出此言?”
“关于白天的事,我一直在等你的解释。”他委屈又隐忍,“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我暂时没想到如何回答,只得以沉默应付。
空气凝结了片刻,他又幽幽问道,“你今日在柳府受到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实情?”
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你是不是不信我?不信我能为你做主?”
原来他是这样想的。
我心中一暖,握住他的手,“当然不是,我信你。但是这件事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机,等日后,我一定亲口告诉你。”
他看起来像是好了一点儿,但声音仍旧闷闷的,“那好吧,不过他们要是再对你不利,你可要及时告诉我,今天要不是我翻窗进来,你差一点儿……差一点儿就出事了。”
他声音有些哽咽。
我倾身抱住他,轻吻他喉结,“你放心,不会再有下次了。”
根据前世的经验,宫变即将发生,柳忠绪的死期不远了。
他不会再有翻身的机会。
赵亦宁被我大胆的举动激得红了眼。
他伸手解掉碍眼的束缚,将心中的不满都化作动力,足足折腾了一夜。
月光曼妙,床帏摇晃。
第二日醒来,我浑身酸软。
赵亦宁则像是餍足的兽,神采奕奕地去上朝。
与此同时,皇宫里的气氛却越加凝重。
入冬之后。天子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到最后,连清醒的时间都很少。
眼看着皇帝没有易储的打算,三皇子等不及发动了宫变。
虽然知道前世的结果,但我依旧忧心冲冲,生怕有什么变故。
于是每日都等在大门口。
这天直到夜间,王爷和世子才一脸疲惫的回来。
我总算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双手双脚已经冻得麻木。
赵亦宁脱下大氅,裹在我身上,有些心疼地责怪道,“大冷的天,你等在门口作什么?”
“我怕你们出事,想第一时间看到你们平安归来。”
“放心啊,我和父亲没事。只是……”
“只是什么?”
我偏头盯着他,暖黄的灯笼光芒中,他的神色有些纠结,“岳父岳母投靠三皇子,现在三皇子逼宫失败,他们下场还不知道怎么样。”
心中的喜悦像潮水一样泛滥,我简直想尖叫出声。
“他们会被判处怎样的处罚呢?”我的声音有些发抖,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赵亦宁想了又想,“太子即将继承大统,不会在这个节骨眼大开杀戮,所以他们大概率会被流放吧。”
他又不情愿地补充了一句,“父亲救驾有功,如果帮忙说情,也会免去他们的处罚。”
我赶紧制止道,“千万不用,他自己选的路就该自己承担后果。”
侍女端了一盆热水放在我脚边,想要给我洗脚。
赵亦宁挥手叫她退下,亲自蹲下身捧着我的脚放入水中。
我一下子愣住。
脚上的触觉告诉我这不是在梦中。
高高在上的世子,竟然纡尊降贵地给我洗脚。
他神色认真,我却有些恍惚。
倘若他知道,其实我不是真正的柳嫣然,只是一个身份卑贱的婢女,那他会怎么样?
还会对我这么好吗?
……
礼部尚书柳忠绪因叛乱罪被压入大牢听后发落。
柳嫣然听闻消息终于坐不住了。
她跪在王府门口,叫嚣着说我打晕了她,抢了她的婚事,求王府给她做主。
很快,门口就聚集了一大帮看热闹的人。
为了不让事态闹大。
王爷让她进府,又叫上我一同前去对峙。
这一天迟早要来,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只是,一想到事情摊开后,我跟赵亦宁之间的感情可能也即将走到尽头。
还有对我如同亲生一般的公婆。
心中突然有些不舍。
……
正厅之中,柳嫣然跪在地上。
我之前都是在远处看她,上次事出匆忙也没来得及注意她。如今离近了看,才越发觉得她过的不好。
腰粗了一圈,背也驼了。
曾经白瓷一样鲜活水嫩的脸蛋上现在粗糙斑驳,一眼看去都是生活刻下的苦难。
即使现在穿上了绫罗绸缎也像是下人偷穿了主人的衣服那样违和感十足。
短短两年没见,她从一个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变成了市井村妇。
而我,每天吃着山珍海味,身着华贵绸缎,因为不用风吹日晒,早就脱胎换骨了。
比其她,更像是世家嫡出的小姐。
我坐在椅子上,高高俯视着她。
清楚地看到她眼中的嫉恨、懊悔和不甘。
可那又如何,这结果是她自己选的。
柳嫣然指着我,眼睛红肿,“翠菊,我之前拿你当亲姐妹,可你却恩将仇报,抢了我的婚事,现在,请你把属于我的还给我。”
众人没有说话,都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当我是姐妹,就是抗旨私奔,任由我被你母亲差点打死吗?”
她脸色一白,“你胡说,我没有私奔,我是被你打晕的。你就是嫉恨我能嫁给世子,故意使了阴损的招数。”
她自以为瞒得天衣无缝,死活不肯承认。
“你私奔后住进了京都最繁华的烟花之地,在那里和一个穷酸书生无媒苟合,还怀孕生子,现今女儿都快一岁了吧,需要我把人带来跟你对峙吗?”
我瞥向她的小腹,“或许,也不用人来,你的肚子上怀孕产生的妊娠纹应该还在,一查便知。”
柳嫣然身子抖了一下,骇然地看着我说不出话来。
“还有,若真是我打晕的你,你怎么现在才找上来?”
她嘴唇抖了几下也说不出有用的话,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不是,不是,我是被你陷害的,一定是你,一定是你陷害的我。”
我看向王爷,“对不起,我确实不是柳家小姐,当时柳小姐抗旨出逃后,我被柳夫人打得奄奄一息,他们用我爹娘的命来威胁我,让我替嫁,所以我才没敢说。”
“现在真相就是这样,你们怎么处罚我都认了。”
我跪在地上,面色平静。
实际已经紧张得不行。我之所以拖到现在才敢讲出真相,就是在赌。
赌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他们会选择我而不是柳嫣然。
柳嫣然也眼巴巴的看着他们。
王爷脸都皱到了一起,“你们真是胡闹,圣上御赐的婚姻,这可是欺君之罪。”
王妃摩挲着佛珠,看向赵亦宁,“宁儿,你意下如何?”
厅中静默了一瞬,我低头不敢看他,紧紧攥着双手,生怕从他口中听出诀别的话。
须臾,一只熟悉的温热的手掌伸到我面前。
我抬头跟他对视。
时间彷佛在此刻终于歇了脚,我听见他一字一顿说道,“我的妻,只你一个。”
心跳声响彻耳膜,当中彷佛有什么东西破茧而出。
我握上他的手,起身。
不知是不是情绪压力太大,我身体晃了几下。
他立刻紧张的传召太医。
……
太医说我是喜脉。
这下子,在场众人都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除了柳嫣然。
她看着赵亦宁对我体贴备至的样子,又羡又妒。
在太医诊出我的喜脉后,竟然失去理智,从袖中掏出一把匕首,朝我刺过来。
赵家皆武将出身。
在她掏出匕首的一瞬间,各自都有了动作。
王爷抄起桌上的茶盏击中她的右手,匕首掉在地上
赵亦宁挡在我面前,一脚将匕首踢飞。
几个暗卫将我团团围住。
就连王妃手里的手串都紧跟着飞出,击中柳嫣然的双腿,迫使她跪了下来。
最后,她连我的衣角都没沾到。
我冲她露出一抹得意的笑,用口型告诉她,“你输了。”
从今往后,她将彻底沦为地上泥土。
再无任何翻身的可能。
我顶替柳嫣然的身份是事实。
欺君之罪若真的追究起来的话,我可能也无法独善其身。
最好的办法就是,我这个世子妃依然做下去,但是柳嫣然万不能在出现在人群之前了。
于是,经过大家的商议后,暂时将她关押在府牢之中。
我盛装打扮了一番去看望她。
她蓬头垢面地缩在角落。
看到我出现的一瞬间,立刻冲过来,抓着栏杆咆哮。
“你这个***!我落到这步田地,都怪你!都怪你!”
“你把世子还给我,把世子妃的位置还给我!
她面容狰狞,好似厉鬼,“你一个曾经只配睡在厕所的贱奴,怎么敢与世子同床共枕的。”
我身体一僵,定在原地,曾经遗忘的记忆又如潮水般涌来。
柳嫣然看我没有说话,又恶劣地笑起来,“哈哈哈……难不成你忘了?那我帮你回忆一下,你因为说错一句话,被母亲罚住在茅厕三天。被放出来的时候,所有人看到你都呕吐不止。母亲甚至都想直接将你乱棍打死扔出去。
要不是因为我,你……”
“要不是因为你,我根本不会受到惩罚。”我冷声打断道,“你偷溜出去玩,惊扰了贵妃娘娘的銮驾。你娘气得要用家法伺候你。然后我为你求情,结果。被罚住在茅厕不说,还被打了20大板。”
想起往事,我气得用力攥紧双拳,关节都泛着白。
“你什么处罚都没受。可笑的是,你娘对外说的是,挨这20大板的人是你自己。然后贵妃娘娘听说了这件事情以后,亲自来了家中探望。于是,你娘才把我接出来。
而我因为身上伤口感染化脓,衣服与皮肉黏在一起。你们竟然不顾我的伤势,暴力撕扯掉我的衣服,导致我皮肉被扯掉大块。
还嫌我身上有异味儿,直接用凉水冲了我很多遍。
然后让我趴在床上,露出后后背假装是你,骗过了贵妃娘娘。
这些……我都记得呢,不用你提醒。”
听着以往的事情,柳嫣然找回了一点儿当主子的颜面。
顿时心情大好。
这个蠢女人,似乎还没明白,无论以前怎么样,现在,我才是主子。
我才是那个掌握她生杀大权的人。
“你激怒我,是想死得更难看点儿吗?”
她嘴角的笑容一滞。
色厉内荏地吼道,“不就是死,有什么可怕的。”
我禁不住给她鼓掌,“你有这个觉悟,我非常满意,但是你恐怕不知道,死也有很多死法的。车裂、腰斩、凌迟……”
我每报一样,她的脸色便白一分。
但是她仍旧嘴硬,“你少吓唬我,你只是一个世子妃,根本没有行刑的权利,难道你敢乱用私刑?”
“你抗旨的罪名坐实了,这些刑罚便是圣上赏赐,怎么能说是乱用私刑呢?”
“不可能,抗旨的不只是我一个人,你肯定不敢捅到圣上那里去。”
没想到,她还有点儿脑子。
“那你为什么还光天化日来到王府这里闹?”
“门卫不让我进去,我只能出此下策。”
柳嫣然话音一转,“只要你们答应救出我父亲,我便不再提起这件事,如何?”
原来,她是为了这个来的。
真是傻得可笑。
“你妄图刺杀我,凭什么以为我会帮你。”我嘲讽道,“你你想提便提,反正你一个没有任何身份户籍的人,说什么也不会有人信的,别人只会当你发了癔症罢了。况且,你父亲犯的可是谋逆的罪名,你要真能让别人相信你就是柳嫣然,正好替我担了这个诛连之罪。”
柳嫣然面色惨白,她咬了咬牙,“那你上次假孕的事情呢,也不怕他们知道吗?”
“你怎么知道是假孕?”
她得意道,“你以前偷偷藏药方的时候我看到了。而且,我可不信只踢了你一脚,你就流产,果然,你现在的反应告诉我,我没猜错。”
“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告诉世子,他还会不会这么护着你?”
一丝烦躁从心间升起,我确实不愿意被赵亦宁看到我阴暗的一面。
我冷眼看她,“你威胁我?”
“不过你别忘了,你现在也有把柄在我手上。”
柳嫣然嗤笑一声,“不可能,我能有什么把柄?”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我淡淡说了一句,“你女儿的生死算不算?”
她目眦欲裂,双手紧扣着栏杆,惊恐道,“你把她如何了?”
“你想知道?那你跪在地上,学几声狗叫来听听,学得像了,我就告诉你她的去向。”
柳嫣然气得脸色通红,浑身轻颤。
有些心高气傲之人,羞辱她比杀了她还难受。
可这,不是以前她逼我做过的事情吗?
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柳嫣然紧咬牙关,心理斗争了半天还是放弃了,“算了,我自身难保,也管不了她了。”
听出她语气中浓浓的不舍,我“好心”地告诉她,“柳府倒台后,书生和她娘也收拾东西跑路了,不过没带上那孩子,我找到的时候,她差一点儿快饿死了。”
她身子一晃,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不可能,你一定在骗我。虎毒尚不食子,他们怎么可能这样做。”
我笑笑,“骗你干什么?他们是什么样的人,难道你还没看清楚吗?”
我从怀里拿出一件小衣服,展开,“你看,这个像不像你女儿身上穿的?”
柳嫣然终于支撑不住,瘫在地上,像是失了魂一样,目光呆滞。
她脸色灰败,“求你,不要伤害她,孩子是无辜的。”
“那就要看你这个当妈的是怎么做了。”
我满意一笑,“只要你一天不胡说八道,她就能平安一天。”
……
从地牢中出来,正好遇到守门的孙大娘,她怀里抱着一个女婴。
正睡得香甜。
“世子妃,这小女娃幸亏发现得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点点头,“正好你没有孩子,这孩子以后便记在你名下吧。”
“你倒是心善。”
赵亦宁从远处走了过来。
“要不是她逃婚,我也没有机会嫁给你,这孩子就算是我对她最后的一点儿报答。”
“更何况,府里多一个伺候的人也不是坏事。”
他笑嘻嘻了拉住我,“夫人说的是。那你想如何处置她呢?”
我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不是偏爱那书生吗?不如就成全了他们。让他们一生一世一双人,永不分开。”
哪怕是互相厌烦、憎恨、恶心,也不能分开。
想想都很有趣呢。
宫变发生后不久,边疆战乱也随之而来。
赵亦宁随父上战场。
新帝承诺柳忠绪的事情不会牵连到我。让他安心去前线即可。
虽然知道,他们一定会平安归来。
但是我仍旧止不住,一边给他收拾日常衣服,一边唠叨。
“战场上瞬息万变,你多加留意,保重好身体,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当个寡妇。听说边疆苦寒,我给你做了几双羊皮靴子还有软甲,保暖效果还不错,你记得穿……”
我巴拉巴拉说了一堆,却迟迟没有听到回应。
遂止住话头,扭头看去。
赵亦宁正坐在桌边,托着腮,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跳跃的烛火倒映在他黝黑的眸子里,凭空添了几分炙热。
与他眼神相触的瞬间,我脸一红。
不禁有些羞恼,“你看什么,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听了听了,我听见夫人说担忧我……”
他起身环抱住我,胸腔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我拧了一把他的腰身,“大白天的不正经。”
赵亦宁边躲边笑。
离别的愁绪被这么一闹,冲淡了许多。
正在这时,新帝处置柳忠绪的圣旨也下来了。
柳府众人因为叛乱和欺君之罪被斩首示众。
我带上爹娘前去观看行刑。
当刽子手的刀落下后,我心中一轻。
一直压在身上的重担终于卸下……
我问他,当日我的身份被揭穿时,他有没有生气我骗了他。
赵亦宁歪头想了想,“是有一点儿生气,不过不是气你骗了我。”
“那是气我什么?”
“气你不相信我。”
看我面露不解,他咬牙,有些委屈,“本世子早就看出你是假的了,一直等着你主动跟我坦白呢,谁知道你一直不说,我觉得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对你的感情。”
我愣了一瞬,“你早就发现了,为什么还一直对我这么好?”
“因为我本来想娶的就是你啊。”
我更加一头雾水了,“我们从未见过,你为什么想娶的是我呢?”
“你不记得了吗,十年前,你在花灯节的时候救过一个人。”
十年前的花灯节……
我好像有些印象。
那时柳嫣然又想到一个不被家人监视的好主意,于是,跟我互换了衣服。她穿着侍女服到处跑。
我跟在后边追。
追到桥上的时候,她一眨眼便没了。
这时候听见有人落水了。
于是,我想也没想,跳进去救人。
游过去后才发现不是柳嫣然,但是既然已经下来了,我还是将他带到岸边。
后来我急着找柳嫣然,放下少年就走了。
“没想到竟然是你?”
我大吃一惊。
他点点头,当时你头上的珠钗掉了一个,我捡到了,多方打听才知道是柳家大小姐之物。所以我趁父亲打了胜仗的时候,让他跟皇上讨道圣旨,求取柳家小姐。”
“原来竟是这样。”
我恍然大悟。
“后来再次见面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了你,可是你没认出我。”他将脸扭到一边。
我又掰正过来,“再次是哪次?”
“就是你问我告示上写的是啥的那次。”
“那男人也是你?”我瞪大眼睛,这也太巧了。
他哼了一声,极为不满。
我笑了。“那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吧。”
“什么?”他立刻来了兴趣。
“就是结婚那天,你挑开我的盖头,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沦陷了。”
……
番外:
几个月后,边疆大捷,军队班师回朝。
正好赶上我分娩。
门外传来下人的通报声,“世子妃,世子大胜归来了,现在人已经快到家了。”
我一个激动,孩子顺利产出,发出一声嘹亮的啼哭。
产婆擦干净抱给我看,是个***的女娃。
我已经精疲力尽,但还是撑着一点儿精神,等看到匆匆赶来的一身盔甲的赵亦宁后,才昏睡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赵亦宁已经卸了盔甲,正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婴儿,手脚都不敢动一下,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温柔。
看向我时,又是满满的心疼,眼圈通红,细看之下还有潋滟的水光。
我突然想起,前世,我身为一股怨气,看着柳嫣然和他生活。
那时我还在愤怒于他们生活过的和和睦睦,相敬如宾。
可在如今看来。
夫妻之间哪有什么相敬如宾,只不过是冷漠客气和疏离罢了。
像是两个不得不被绑在一起生活的木偶。
一举一动比陌生人之间好不了多少。
哪有半点如今鲜活的样子。
赵亦宁将婴孩轻轻放在我枕边,“夫人辛苦了,你看我们的女儿,跟你长得简直一模一样,长大了定也是个美人胚子。”
我被他逗笑,“还小呢,五官都没长开,这哪里能看得出来。”
“当然看得出来,我女儿就是最好看的。”
我和他相视一笑。
一切尽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