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失踪人口
冷到他的记忆时常结了冰,一晃动便散个稀碎。
初到r国,他只有一个人,外加一个小到可怜的行李箱子。
时隔八年,他才攒足勇气再一次跨进这个机场。
可惜刚到便被通知,所定班机因暴风雪天气而停运。
很遗憾,没能如期赶上姐姐的婚礼。
未曾想还没确定下来改签日期,仅过几日就收到了姐姐跳楼自尽的消息。
等到他搭乘最近一趟班机匆匆赶回,却发现家里的连锁商场、公寓连同两间市中心的老屋,全都易了主。
所知的资产均变更到了一个姓谢的男人名下。
应该是他姐姐刚成婚不久的丈夫。
就连一首在市中心医院疗养的母亲也不知所踪。
不知从什么时候,陈家一点一点的被人从这片地皮上抹去了痕迹。
是精心谋策步步下套,还是陈家的经济早己节节退败到这种程度。
陈镇紧握手心,28岁的他在阳光下,身影显得单薄又纤细。
这是他从20岁被父亲勒令出国到现在,8年来第一次回到这片土地。
期间除了母亲一个月一次从医院打过去的电话。
就是姐姐不密集但也未间断过的通信联系。
就连两年前父亲突然的离世,他仍是没勇气赶回国来悼念。
他忘不了出国前,父亲看他的眼神。
每次午夜梦回,纵然惊醒。
他都不敢问自己后不后悔当年的决定。
只是陈镇也没想过回来就是这付光景,哪怕是再单薄恶劣的家族关系,他也还没有恶毒到希望他们从这个世界消失的程度。
姐姐死了,住过的家进不去。
他与这个地方的联系好像一根脆弱到极限的弦,断了便无头牵起,连个问问情况的人都没有。
怨怼也好,固执也罢,他这几年一首着迷于学业上的研究,人际关系几乎为0。
他尝试着往母亲医院以往打过来的电话,回拨过去。
却被告知该医院是在关外的一间疗养院,并非母亲说的,陈镇一首以为的市中心医院。
从电话里确定了位置,他立即打车前往,翻开钱包却只有几张来不及换的r国钱币和rmb零钱,堪堪够打车到目的地。
还好现在手机支付很方便、只是他r国的储蓄卡还没有办理绑定手续,平时在学校都是刷校园通,这下身上真没有多余能花的钱。
然而他到了地点,却还是没能见到母亲,医院的工作人员说,陈女士上个月就办理了出院,是她女儿亲自过来办理的手续。
线索找到这里又断了。
走出疗养院,陈镇此时只觉得自己像一头在深林里迷路的孤羊,想仰天长啸又畏惧躲在暗处的饿狼。
他开始想办法联系之前和家人有来往的故人,试图从记忆深处翻出一点有用的信息,来改变眼前的处境。
绝境最终晃晃悠悠地裂开了小缝。
他想起了那个人。
他们第一次相见,陈镇就不小心踩坏了他父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个翡翠胸针。
没错,谁会想到送一个少年生日礼是一个翡翠胸针。
可他爸就送了,一枚价格连城绿到耀眼,却没有任何意义的胸针。
他就那么随手一扔,好巧不巧,正好扔在了陈镇正准备跨步上前的脚边。
下一秒耳边响起一声闷脆的开裂声。
西目交接。
一个是站在高处恶趣味的笑着,一个捧着胸针惊慌的红了双眼。
真是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开头呢。
陈镇握紧手机,最终还是没按下拨出的1,哪怕对方的手机号码早己设置了八年快播,他这八年也曾有意无意的想拨打过去,但最终还是避忌的跳开了。
他往回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毕竟身上的钱财有限。
走到双脚再也提不起劲,才就近找了间旅馆办理入住。
还好仅带了两身换洗的衣物,他行动上也能轻快点,却也成就了他目前轻松而又无可依赖的处境。
他有的也只有两套可换洗的衣物。
他走进前台,本来就不是旅游城市,也不在市中心,旅馆里除了工作人员,大厅里一片安静。
空气里有一股刻意营造气氛的香味,让人格外不适应。
他摘下眼镜,在工作人员讶异的眼神中,默默的办理完入住手续。
187的个头,即便是穿着全身黑,也挡不住他优越的身姿。
尤其是白到近乎病态的皮肤,还有那一头乱糟糟来不及打理的小卷发。
怎么看都是个突兀的存在。
把身上最后仅剩的r币也花掉了。
换来了两晚的住宿。
他没有思绪的随着指示上了电梯,按下房间所在的楼层,眼睛随着电梯上升的数字跳动,停留在要去的楼层。
12楼,和今天的日子一样。
“滴哩滴…”刷卡,开门。
铺了地毯的房间瞬间散发出一股霉味。
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有种异曲同工的破旧感。
毫无新意。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有趣的人。
哪一天走了,除了学校公寓定期来清洁的阿姨,谁还会发现他消失了呢?
接受这间简陋的房间就跟接受他自己无趣的人生一样简单。
拧开的水龙头足足等了几十秒,才开始有了变温的迹象。
慢慢热起来的水温,流淌着刷过指尖。
陈镇的思绪这才回了些。
他想起了那个通知他的人,通知姐姐去世的人,一把干巴巴不显年纪的声音,一个男人。
他轻松的从通话记录里调出号码,没办法一年到头联系他的人太少了,没有新的号码打进来,那个电话还是排在最前面。
一串电话通讯声传起,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
“你好,这里是晨光有限公司售后部,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
”又是一个陌生的存在。
“你好,我上星期接到一通电话,是一位男士用这个座机拨打过来了,我要找他。”
“您稍等一下,请问知道他的姓名或称号吗,我们这边男士工作人员不少,不清楚您要找的是哪一位呢。”
清脆的少女声音传入陈镇耳朵里。
他不知道怎么描述那个打电话过来的人。
他打过来的时候语气显得格外日常,提起姐姐的死讯就和叫外卖一样。
还未待陈镇反应过来,电话己因听不到回应而挂断。
而当时的他只想尽快赶回,并没有拨打回去问清楚情况。
如今什么线索都断了,他该报警吗?
可报警又该说什么,说他找不到8年未见的母亲,还是说他姐姐被谋杀。
实在想不出什么有用的资讯,他就这么放空着,在浴室里洗了个很长很长时间的澡。
好像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变得特别喜欢洗澡,接近病态的喜爱洗澡,尽管他并没有洁癖。
也许是烫热的水流包裹着,是他在异国他乡,为数不多可以得到热能的方式。
从上至下洒落形成的水幕像一个巨大的茧,护着少年的他,给了一天接一天新生的机会。
可惜付费的东西从来都不是无止境的给予,他最终得赶在水柱完全变凉之前洗好澡。
扯过旅馆准备的白色毛巾围在腰间,水珠沿着还没擦干的发丝滴落,堆积在锁骨处,掀起一个小小的漩涡,溢出滑过红润的胸口,消失在腰间的毛巾里。
“铃铃铃 铃铃铃… ”手机***突然在这个时候响起。
陈镇想不到这个时间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是谁,或许是刚刚那个部门的来电,又或者是母亲所在的医院。
而这次又是一个全新的号码。
显示的来电地址正是他所在的这座城市— —边城。
“喂 ”“喂,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