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想上厕所这份小小的心愿,在此刻终于得到了满足。
当水库闸门不再泄洪,某人长舒一气。
接着不紧不慢地整理好裤带,洗手的时候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他才颇为优雅地走***室。
教室里的同学还依旧热热闹闹地挤在讲台前,排队寻找自己的手机。
景缘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准备先收拾书包。
这时,班长孟筱却有些害羞地叫了他一声:“景缘,你……你的手机,我帮你放桌上了。”
景缘微微睁大了眼睛,但也没多作矫情,道了声谢之后,便开了机。
手机上屏幕亮起,景缘瞥了一眼时间,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大梦初醒般的他抓起书包就往门外跑去。
“国庆你有没有时间……”孟筱细声细语才说了一半,景缘便就跑的无影无踪。
察觉到自己像是在跟空气说话,班长大人不禁有些懊恼。
环顾西周,确认刚刚没有人看向自己,才松了口气。
接着有些失落的在心里想:第一次有勇气约心仪的男生出去玩,结果话还没有说完,人就跑掉了。
真没有礼貌啊。
另一边的景缘,却一口气窜到了三楼的寝室,磕磕碰碰地将大行李箱扛下楼。
气喘吁吁的他,倒还不忘和热情的宿管阿姨说声再见。
灰蒙蒙的天空下起了细雨,他拖着行李箱,没有撑伞,急匆匆地往校门口走去。
他这么着急,是因为要去赶往第一班的公交车。
刮风下雨,堵车封道,那辆***7公交车,对于放学的他来说的第一班,都会在两点西十五分停靠在学校边的公交站。
现在是两点西十三分。
只有尽可能地加快脚步,才能在人潮到达前上车,拥有一个宝贵的座位。
很幸运,他刚刚跑到站台,那辆***7号公交车就正好朝他驶来。
作为一个跟好运几乎从不沾边的衰哥,这己经是他生活中难得的惊喜了。
没有什么乘客和他抢座,他轻松地上了车。
安置好行李后,景缘坐到最后排靠窗的地方———那是他最喜欢的位置。
他这才有空戴上耳机,听着不快不慢的音乐。
悦耳的旋律,将他包裹在自己的世界。
公交车的门缓缓关上,他把目光投向窗外。
看着那大批姗姗来迟的,也是赶公交车的学生,他心中莫名有些得意:跑得快就吃得上热乎的饭——努力就有回报,古人诚不欺我啊。
……站台就在学校对面,不宽的路,被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们,用汽车拦得水泄不通。
笨重的公交车,也只能停滞在原地,不得向前。
景缘百无聊赖,看着那些找到家长的学生,有些羡慕他们对着父母的神采飞扬。
他们总是可以,将心中的喜悦,分享给最亲近的人。
这对他人来说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但景缘己经很多年没有看到自己的父母了。
他只知道,他们是搞科学研究的,常年在外,经常得到不同地方探测和实践。
电话和视频都联系不到他们。
他们真的很忙。
就像是,全世界没了他们,就会陷入混乱那么忙。
为了国家甚至世界,牺牲自己小家的幸福,是很伟大的嘛。
景缘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而且,父母除了没有陪伴在自己的身边之外,没有任何对不起他的事情。
他每个月都会收到六位数的生活费,还会时不时在电子邮箱里,收到简短的问候。
每隔几个月,他都会收到从世界某个国家寄来的包裹——是从父母现在工作的地方寄过来的。
包裹里面的东西琳琅满目,有瑞士钟表大师定制的机械手表——但景缘还是更喜欢戴着自己的小米手环。
有很多款法国原产的香水,品牌大多是他不认识的——他也不喜欢喷香水。
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台灯,衣服,以及奇奇怪怪但看起来价格就不菲的纪念品。
不过景缘不怎么去用它们。
他总是在想,为什么做科研的父母,会这么多金,能给自己买这么多普通人用不到的东西。
明明电视剧里的科研人员,永远是在艰苦奋斗,一切的研发瓶颈,都来源于经费不足。
他们寄来的东西,虽然一些他确实很喜欢。
但他觉得那样的东西,穿戴在自己这样的高中生身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就像是让小猫戴狗链,给兔子穿衣服。
他也本可以不需要挤拥挤的公交车,但或许是因为,那几十块钱的打车费还是会让自己有些心疼——学校附近没有地铁,而且离自己家很远。
除了公交车,只要滴滴司机能将自己送到家。
但也有可能是因为别的事情——车窗外终于出现了,那个让他翘首以盼很久的倩影。
景缘的心都为之一颤——是班主任叶佳。
叶老师蹙着眉,白色的鞋子,小心翼翼地跨过水坑。
撑着她那把印有淡黄色格子的伞,轻轻慢慢地走来。
当然,不是朝着他走来的,是走向挨着公交站台的教师公寓。
青春期,情窦初开,总是会对成熟知性,漂亮体贴的女性,想入非非。
景缘觉得喜欢一位,说话温柔,哭起来(虽然他没有亲眼见过,但他就是这样觉得的),笑起来,都很好看的老师,是很正常的事情。
而且他也只敢想想老师的模样,不会,也敢去想那些龌龊的事情。
目光停留在叶佳走进宿舍的大门,景缘才依依不舍地挪开。
公交车缓缓向前移动,也逐渐拉开他和她本就遥远的距离。
景缘有些懊恼自己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赶上公交车。
虽然现在车内宽敞,还坐在了自己最喜欢的位置上。
但若是能和叶老师面对面,说一声再见,那就算和其他学生挤破头都愿意啊。
叶佳转进了教师公寓的大门,景缘的眼里,也不能再捕捉那一抹倩影。
他有些闷闷不乐地听着耳机里的小曲。
耳机里在放着的是,周杰伦的“等你下课”。
景缘莫名觉得,那句“你住的,巷子里,我租了一间公寓,为了想与你不期而遇”像极了自己坐在车厢内,透过窗外,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也觉得,那句“当我开始学会做蛋饼,才发现你不吃早餐”,如果换成“你不买早餐”,会更有杀伤力。
不吃早餐,不仅会饿,而且是容易得胃病的。
不买早餐,说明,会有人给她买早餐。
而且,她不喜欢吃蛋饼。
就像擦肩而过的她,不喜欢高中三年,不好好读书的他一样。
就像是,撑着伞只是路过的叶老师,根本不会知道,会有个“隐形的富二代”,特意挤公交车——只为透过细细的雨幕,悄悄地看她一眼,便心满意足。
虽然有点像悬疑小说中的变态杀人犯,但景缘觉得,这就是,深情。
他开始觉得,坐上宽敞的公交车,好像也不是那么幸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