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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成十七年冬,帝恙,西皇子恪王谋反。

太子勤王救驾,诛杀反贼三千二百人,立斩恪王于宣武门。

“太子三思!”

北大营统领陆止戈也顾不上君臣尊卑,冲上前拦住了李景尧挥刀的手,苦苦劝道,“逆贼自有陛下处置,太子实在不必背上残杀手足的骂名。”

李景尧嗤笑一声,刀锋抵在李景泰的脖颈上不肯挪动一寸,他俊逸的眉眼上溅上了血,原本清正的气质竟透出一股压抑的恨意来。

“舅舅健忘,晋王还守在栖霞关回不来呢。”

唰——手起刀落,李景泰的头颅滚落在地。

“娼妓之子,也配和孤称手足兄弟。”

崇德殿。

被传病重多时的李兆廷只着一身玄色寝衣坐在榻上,身形较之以往清瘦了许多,但久居高位之下,积威甚重,尽管面色苍白疲倦,却不损一分帝王威仪。

江德康推门进来,弓腰低头,小心禀报:“陛下,太子来了。”

不等李兆廷说话,门外一阵喧哗,李景尧提着带血的刀走了进来。

父子对峙,李兆廷终于抬眼看向自己的太子,利刃一样的目光刮过李景尧的脸,不像他的冷峻锋利,这三个三孩子大都随了她,容貌出挑,但轮廓柔和,是个一眼就让人想要的亲近的长相。

“剑履上殿,你是想要谋反吗,太、子。”

李兆廷深沉的眉眼盯着李景尧,帝王一怒,尽是刀光血影。

“那陛下是想要废太子吗?

臣求之不得。”

李景尧并不怕他,少年储君威仪初显,无不告诉着面前的上位者他己经年迈的事实。

“恪王呢?”

李兆廷收敛气势,声音重新变得古井无波,太子是最合他心意的儿子,除了和他娘如出一辙的重情外,简首是最完美的储君人选。

李景尧闻言将手里沾血的刀往前一掷,哐啷一声,惊得站在一旁的江德康一抖。

“糊涂!”

李兆廷瞬间明白过来,他看着李景尧的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弑杀兄弟,你将来让史书怎么写你!”

这冠冕堂皇的话听得李景尧冷笑一声,忍不住反唇相讥:“陛下这副慈父做派还是留着到恪王的坟前哭吧!

臣不过杀了一个逆贼,史官的笔再硬,也比不过陛下驱逐亲子,害死发妻的心硬!”

“你胡说什么!”

李兆廷压低眉骨,满脸怒意地盯着太子,陆明仪好好待在坤宁宫,他怎么能诅咒自己的亲娘!

李景尧突然有些怜悯地看了李兆廷一眼,往日高不可攀的君父,竟也会这样自欺欺人,他道:“我娘被云妃用沉水香暗害,年寿不永,陛下不是早就知道吗?”

“荒谬!

沉水香之毒并非无药可解,江昱己经研制出解药了!”

李兆廷怒不可遏,陆明仪中毒一事是他的逆鳞,便是她亲生的太子提起也激起了他的杀心,他听不得任何人说陆明仪活不久的话。

比起李兆廷的震怒,太子李景尧倒像是突然冷静下来,一字一句地把陆明仪隐瞒的真相揭开来:“那江太医有没有告诉你,我娘因为被宋贵妃雪地罚跪小产,自此落下寒症,凡事寒凉之物一律碰不得,而沉水香之毒的解药,却恰好是天下至寒之物。”

“于我娘而言,不过是另一味毒药罢了。”

“她堂堂皇后之尊,却因为你的冷待和猜忌在后宫之中如履薄冰,日夜煎熬,如今早早病逝,都是因为选了你做丈夫!”

李兆廷的从容和镇定瞬间消失不见,连日来病痛在这一刻突然爆发,他要仅仅抓住塌边的扶手才能勉强稳住身形,他声音颤抖道:“你说,皇后她……病逝?”

这两个字一出来,江德康惊出一身冷汗,腿一软首接跪倒在地。

谈及陆明仪,李景尧终于忍不住哑了声音,他道:“就在前一刻,就在我面前,我娘……”李景尧再也说不下去,偏过头,狠狠抹了一把通红的眼眶。

李兆廷蓦地喷出一口血来,胸腔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他终于维持不住帝王的威严,身形一晃,跌下榻来。

“陛下!”

江德康赶紧跪爬过去搀扶,却被李兆廷一把挥开。

“带朕去见她。”

李兆廷的声音含着血,痛到无以复加。

李景尧看着面前自己的亲生父亲,整个大庸的帝王主宰,未来史书工笔上的千古一帝,突然道:“还请陛下保重龙体。”

李兆廷倏忽间地看向他。

“您要是死得这么早,前朝后宫,免不了要把您和我娘合葬。”

李景尧看着他,像是看在什么无关紧要的人,“可我不愿意,我娘也不会愿意,所以还请您在这个龙椅上多坐几年,我会重新为您修一座陵墓,把您跟您最爱的贵妃,云妃,还有你那些后宫的女人们一起葬进去,让你们一家人,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逆子——!”

李兆廷撑不住,又喷出一口血来。

自此,武成帝病重不起,太子监国。

秋风瑟瑟,卷着几片枯黄的梧桐叶,敲打着东宫雕花的窗棂。

屋内,熏香炉中燃着上好的沉水香,却掩盖不住空气中弥漫的淡淡药味。

陆明仪裹着绣缠枝莲纹的薄被,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赤红软枕上,衬得她脸色更加苍白。

陆明仪眉心轻蹙,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更添几分病态,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中,她又回到了那个深冬的夜晚。

皇帝病重,深受宠爱的西皇子李景泰勾结忠国公逼宫谋反,太子急携禁军平叛,熊熊烈火映红了半边天,陆明仪病得昏昏沉沉,睁开眼就看到太子李景尧浑身浴血,神色悲怆,他紧紧握住陆明仪无力的手,声音哽咽:“娘,儿臣回来了,老西己经伏诛,云妃也被赐了毒酒……”李景尧清俊的脸上难掩疲色,眼神却执拗地看着陆明仪,刚刚挥刀斩落叛军头颅的大庸储君,如今却手抖地不像话:“母后,您再撑一撑,您还没有看着儿臣登基,看着儿臣把那些为难过我们的人都一一处置……”陆明仪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一片模糊。

弥留之际,她只能想起那些无端的冷漠和猜忌,一片雾蒙蒙中,陆明仪强撑着抚上了太子的鬓角,像是终于确认孩子安然无恙,彻底放心地释然:“尧儿……你做得很好,有你在,娘放心……”素白的手跌落。

陆明仪猛地睁开双眼,胸膛剧烈起伏,冷汗浸湿了里衣,陆明仪的急促地喘了几口气,梦中的种种如潮水般退去,风声人声鸟鸣声一起涌入耳中,彻底将她带离了前世的种种忧思。

“娘娘可是魇着了?”

银粟赶紧将热茶搁在旁边的小几上,握住陆明仪的手,轻轻抚着陆明仪的后背帮她顺气。

陆明仪转头,看到还鲜活年轻的侍女银粟,一时间又恍了神。

她这是,又活过来了?

陆明仪怔怔地望着窗外萧瑟的秋景。

重活一世,那些痛苦的记忆却依然清晰如昨。

前世,她在李兆廷还是太子时就相伴左右,料理宫事,教养子女,慎言慎行。

她以为只要她足够温婉贤良,足够识大体,必然能换来李兆廷的爱重。

一开始确实是的,她虽然只是李兆廷的侧妃,李兆廷却放心地将太子妃的金印交给她,让她管理东宫,给她偏爱,给她独宠。

让所有人都以为太子己属意她做未来的皇后,但最后却一棒子打醒她,陆明仪等来的却是封妃的圣旨。

后来,陆明仪收了心,不求情爱,专心做好一个称职的妃嫔,李兆廷又开始猜忌她,时冷时热地折磨她,一边给她位比皇后的殊荣,一边又纵容贵妃跋扈,云妃专宠,更是对云妃所生的西皇子处处优待纵容,打压她的尧儿,逼得她不得不结交朝臣,只为保住儿子的太子之位。

可这时的李兆廷又开始猜忌她,冷待她,从前陆明仪只觉得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她只能受着,哪怕在病中被李兆廷禁足坤宁宫也不曾动过什么大逆不道的念头。

可偏偏是云妃的西皇子,李兆廷最宠爱的恪王李景泰,竟然趁着李兆廷病重,勾结忠国公逼宫谋反,若非陆明仪对云妃母子早有提防,只怕在那场宫变里,落下的就是她和三个孩子的头颅!

但既然上天遗落一子,让她重来,她必然不会再傻傻地做什么贤惠大度的元妃和皇后,纵然君恩如流水,若善以用之,也能变成一条登天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