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是被颠醒的。
身下的板车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无端炒的人头疼。每一次颠簸,都是对身体的一次考验,她缓缓睁开眼睛,入目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腐朽的气息。
“咳咳……”她想要抬手捂住口鼻,却发现全身无力,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喉咙干的发疼,像是被砂纸磨过一般。
这是哪里?
记忆还停留在医院,医生、护士的说声,机器的滴滴声,最后都归结于一声长久平缓的“滴——”。她记得那是个很平常的阴天,记得深入骨髓的痛,记得意识渐渐模糊……
“丫头,你醒了?”一个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林悦艰难地转过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正担忧的望着她。老妇人脸上布满皱纹,嘴唇干裂,眼睛布满血丝。
“娘……”这个称呼不受控制地从嘴里溢出,随即大量陌生的记忆涌入脑海。
她穿越了。
这里是永昌十七年,大旱三年,赤地千里。原身也叫林悦,今年十六岁,跟着母亲和村民们一起逃荒,父亲的在去年饿死了,弟弟在三天前走散了……
“水……”林悦艰难地开口说道。
老妇人颤抖着手从怀里掏出一个破旧的竹筒,小心翼翼地倒了一小口水在她嘴里。那点水根本解不了渴,但林悦知道,这已经是母亲最后的存水了。
板车继续向前,林悦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
长长的逃荒队伍望不到头,每个人都衣衫褴褛,面黄肌瘦。
有人拄着树枝蹒跚而行,有人拖着板车,车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老人孩子,人人仿佛行尸走肉。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的气息。
突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抢水了!有人抢水了!"
林悦看到几个壮汉正围着一个老妇人,欲抢夺老妇人怀里的水囊,老妇人死死抱住水囊,被推倒在地也没撒手。
除了开始有人喊抢水,后面也都麻木的看着,周围的人都麻木地看着,没有人上前帮忙。
"别看了......"母亲捂住林悦的眼睛,"省点力气......"
林悦感觉到母亲的手在发抖,温度低得吓人。她这才注意到,母亲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布满冷汗。
"娘,您怎么了?"
"没事......"母亲勉强笑了笑,"就是有点头晕......"
还没说完,母亲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娘!"林悦想要起身,却因为虚弱重重摔在板车上。
她挣扎着爬过去,发现母亲已经昏迷不醒。
就在这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抱紧了昏迷的母亲。
"让开!"
陆远之的声音刚落,人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林悦只觉眼前一花,那道灰色的身影已经掠至恶徒面前。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个满脸横肉的壮汉,他狞笑着挥拳砸向陆远之的面门。陆远之身形微侧,右手如灵蛇般缠上对方手腕,顺势一带。壮汉顿时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扬起一片尘土。
"找死!"另一个瘦高个拔出匕首,寒光一闪,直取陆远之咽喉。
林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到陆远之不慌不忙,在匕首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突然矮身,左手成爪,精准地扣住对方手腕。只听"咔嚓"一声,瘦高个惨叫起来,匕首应声落地。
"还有谁?"陆远之冷冷扫视其余几人。
剩下的三个恶徒对视一眼,同时扑了上来。陆远之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身形如鬼魅般在三人之间穿梭。
他的动作行云流水,每一击都恰到好处,既不会致命,又能让人痛不欲生。
林悦看得目瞪口呆。她从未见过如话干净利落的打斗,仿佛在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武打戏。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注意到有个恶徒悄悄绕到了陆远之背后。
"小心!"林悦大喊。
陆远之头也不回,一个后踢正中偷袭者的胸口。那人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林悦发现最开始被放倒的壮汉正悄悄爬向地上的匕首。她环顾四周,看到板车上有包石灰粉,是母亲用来防蛇的。
来不及多想,林悦抓起石灰粉,快步冲了过去。
"闭眼!"她朝陆远之喊道。
陆远之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林悦将石灰粉猛地撒向壮汉。
"啊!"壮汉捂着眼睛惨叫起来,"我的眼睛!"
陆远之睁开眼,看到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快步上前,一脚踢开匕首,将壮汉双手反剪。
"干得不错。"他对林悦说。
林悦喘着气,心跳如鼓。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参与这样的打斗,但话刻却有种莫名的兴奋。
陆远之将几个恶徒绑在一起,冷冷道:"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人,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恶徒们连连求饶,周围的人群发出阵阵欢呼。
林悦看着陆远之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冷冰冰的少年,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近了。
"滚。"少年冷冷道。
壮汉们连滚带爬地逃走了。少年捡起地上的水囊,递给那位老妇人。
"多谢恩人!多谢恩人!"老妇人连连磕头。
少年摆摆手,转身朝林悦走来。
林悦这才看清他的样貌。少年生得极为俊秀,眉目如画,但眼神冷峻,带着几分疏离。他的衣服虽然破旧,但料子极好,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贵气。
"你母亲中暑了。"少年蹲下身,伸手探了探母亲的脉搏,"需要尽快降温补水。"
林悦一愣,没想到他居然懂医术。她仔细打量母亲的情况,发现确实符合中暑的症状:面色潮红、皮肤干燥、脉搏细速......
"可是我们没有水......"她试探着说,同时暗暗观察少年的反应。
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水囊:"先用我的。"
林悦愣住了。在这个连一口水都能引发争斗的时候,他居然愿意把水给陌生人?
她接过水囊,手指微微发抖。水囊很轻,显然里面的水也不多了。她抬头看向少年,发现他的嘴唇也有些干裂。
"你......"她张了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快给你母亲喝吧。"少年别过脸去,"我还不渴。"
这句让林悦心里一颤。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这个少年。在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候,还有人愿意牺牲自己的利益去帮助他人,这份善意让她既感动又惭愧。
她小心地扶起母亲,一点点地往她嘴里喂水。每喂一口,她都仔细观察母亲的反应,生怕呛到她。
"你倒是细心。"少年突然说道。
林悦没有理会他的调侃,专注地照顾母亲。
喝完水后,母亲的脸色稍微好转,但依然昏迷不醒。
"这样不行,"林悦皱眉,"需要找个阴凉的地方,还要想办法降温......"
"前面三里处倒有片树林,"少年站起身,"我可以帮你们把板车推过去。"
林悦抬头看他:"为什么要帮我们?"
少年淡淡道:"看你顺眼。"
这个理由显然不能让人信服,但林悦现在别无选择。她点点头:"那就多谢了。"
少年推起板车,林悦在一旁扶着母亲。走出一段路后,林悦忍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陆远之。"
"我叫林悦。"她顿了顿,"你......是习武之人?"
陆远之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懂医术?"
"略知一二。"林悦含糊其辞。她总不能说自己是从现代穿越来的吧?
陆远之看了她一眼,没再追问。两人沉默地向前走着,直到看见那片树林。
树林里已经聚集了不少逃荒的人,个个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林悦找了处阴凉的地方,用湿布给母亲擦拭身体降温。
"这样还不够,"陆远之突然开口,"我知道前面有条小溪,但是要翻过那座山。"他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岭。
林悦眼睛一亮:"真的?"
"嗯,不过路上不太平。"陆远之意味深长地说,"要不要跟我一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