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囚在凤藻宫第七年,萧景珩带着三万铁骑踏破了皇城。
新帝梁承嗣颤抖着抓住我的衣袖:"太妃救我!您答应过父皇要护我周全!
"宫门外传来金戈相击之声,我望着琉璃瓦上蜿蜒的血迹,忽然想起那个雪夜。
先帝将沾血的马鞭缠在我颈间,笑着说只要我敢死,
明日菜市口就会多三百具萧家旧部的尸体。"承嗣,"我轻轻掰开少年天子的手指,
"当年你父皇逼我吞炭毁嗓时,可没教过你求饶要这样用力。"朱红宫门轰然洞开,
玄甲将军逆光而来。他战靴踏过玉阶积雪的声响,与记忆中那个为我摘杏花的少年重叠。
"罪臣萧景珩,恭请太后圣安。"我怔怔望着他眼角疤痕,那是先帝亲卫的流星锤留下的。
七年前镇北侯府冲天火光里,十九岁的萧景珩就是这样满脸血污地推开我:"走啊!
去东宫当你的太子良娣!"此刻他却恭敬跪在阶下,身后转出个南疆打扮的少女。
少女腕间银铃轻响,冲我娇笑道:"姐姐就是阿珩说过的故人?怎么瞧着像是要哭?
""青瑶,不得无礼。"萧景珩语气温柔得刺眼,"这是大梁太后。"我攥紧袖中金簪。
三日前北狄送来和亲国书,指名要梁承嗣交出当年祸乱宫闱的妖妃。
朝堂上萧景珩亲手掀开我遮面的珠帘,说太后凤仪万千,最宜彰显大梁修好诚意。
"萧将军好计谋。"我扶着鎏金凤座缓缓起身,"用哀家换回萧家军遗孤,这买卖倒是划算。
"他猛然抬头,我在那双漆黑眸子里看见自己支离破碎的倒影。
青瑶突然抽出腰间弯刀:"阿珩你看,她颈上还有先帝留下的...""够了!
"萧景珩厉声喝止,转身时铁甲撞得叮当作响,"明日辰时送亲,请太后早做准备。
"子夜飘雪时,我在妆匣底层摸到半块残玉。那是及笄那年萧景珩从战场寄来的,
玉石上"白首"二字被血渍浸得斑驳。突然有羽箭破窗而入,箭尾系着北狄王庭的狼头徽记。
赴塞外的第十日,送亲队伍在阴山遇伏。蒙面骑兵割断我手腕绳索时,
领头人战甲下露出半截狰狞伤疤——正是流星锤留下的印记。
"萧景珩你..."我被他拽上马背,塞外风雪灌了满喉。"别说话。"他扯下蒙面黑布,
眼底炽热如七年前杏花树下,"当年你被先帝胁迫吞炭,我就发誓要让你重新开口。
"身后追兵渐近,萧景珩突然将青瑶的银铃塞进我掌心:"北狄巫女说这能唤来鹰群。清芷,
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总说我像海东青?"我望着他调转马头冲向敌阵,
终于想起那日朝堂对峙时,青瑶用口型比的那句:"姐姐,阿珩的哑药该解了。
"塞外寒风裹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我攥着银铃的手几乎要陷进萧景珩的铠甲。
三百北狄狼骑呈扇形包抄,为首之人金冠上嵌着的红宝石,
与当年先帝赐我的缠臂金如出一辙。"乌尔罕。"萧景珩勒马时喉结擦过我耳畔,
"你父王要的是活人。"北狄三王子狞笑着挽弓:"本王改主意了。
听说萧将军七年前就该死在那场大火里?"铁箭破空之声骤响,萧景珩挥剑格挡的瞬间,
我突然想起青瑶临别时的口型。银铃在掌心发出蜂鸣,远处雪线腾起黑云。
乌尔罕第二支箭穿透萧景珩肩甲时,苍鹰的利爪已经撕开北狄旗帜。
"海东青..."我望着遮天蔽日的鹰群,喉间突然涌上炭火灼烧般的剧痛。
七年前吞下的哑药在血脉里翻腾,
竟发出破碎的音节:"景...珩..."身下战马突然人立而起。
萧景珩反手将我甩向赶来的亲卫,染血的剑锋划过乌尔罕咽喉时,
我看见他唇边溢出的血沫拼成两个字:快走。"将军中箭了!
"亲卫的惊呼混着鹰唳刺破耳膜。萧景珩伏在马背上,
玄甲缝隙渗出的血在雪地拖出蜿蜒红线。我扯开他护心镜,
三棱箭镞上的倒刺泛着幽蓝——是北狄巫毒。"去碎叶城。"我扯断颈间珠链,
琉璃珠子滚进雪地,"找穿孔雀蓝袍子的药商,说'杏花谢了'。
"亲卫面露难色:"那是西凉暗桩...""照做!
"我撕下裙摆裹住萧景珩不断抽搐的手腕。他掌心有道陈年旧伤,
是我及笄那日替他包扎刺客刀痕时留下的结痂。记忆如潮水翻涌。
那年萧景珩连夜从北疆赶回,带着半块染血的玉佩闯进我闺房。窗外杏花被春雨打落,
他握着我的手在玉石刻字,血珠顺着"白首"的笔画往下淌。"清芷,
待我平了北狄..."院墙外突然响起东宫仪仗的鸣锣声。后来的七年里,
我总在想若是当时吹灭那盏烛火,是否就能留住那夜的杏花香。"太后...娘娘?
"萧景珩的呓语将我拽回现实。他滚烫的额头贴着我颈侧疤痕,
那是先帝用缠臂金生生烙下的囚鸟印记。我下意识去摸枕边的金簪,
却触到青瑶塞在我袖中的羊皮卷。火光下展开的舆图,竟标注着萧家军旧部在北狄的矿脉。
墨迹旁还画着个小像,分明是十三岁时的我,簪着萧景珩从南诏带回的孔雀翎。
帐外突然传来刀剑出鞘声。
音里带着惊惶:"西凉药商说...说解药要用活人心头血..."碎叶城的月色浸着药香,
我盯着西凉药商手中的犀角杯。杯中血珠沿着杯壁打转,倒映着萧景珩青紫的唇色。
"太后可知何为连心蛊?"药商指尖敲击着孔雀蓝袖口,"萧将军中的不是巫毒,
是南诏王庭豢养的情蛊。要解此毒..."他突然抓起我手腕,"需得饲主心头血!
"烛火爆出朵灯花。我望着案几上展开的羊皮卷,
青瑶绘制的小像旁赫然添了行南诏文字——"圣女血脉,可饲百蛊"。
七年前东宫那碗哑药滚过喉管的灼痛,此刻化作冰锥刺进太阳穴。帐外传来重物倒地声。
我反手将金簪抵住药商咽喉:"西凉与南诏隔着天山,你怎会认得巫文?
""娘娘不妨看看窗外。"狂风卷起帐帘的刹那,我看见青瑶站在矿脉图标注的方位。
她赤足踏着满地孔雀翎,腕间银铃震碎月光,北狄狼骑的尸体正从雪地里缓缓爬起。
"姐姐好狠的心。"少女笑着抹去唇边血渍,"拿我南诏圣女的画像当诱饵时,
可曾想过阿珩哥哥的蛊虫最爱活人气息?"萧景珩突然剧烈抽搐,
战甲缝隙钻出密密麻麻的银丝。我扯开衣襟,
锁骨下方浮现的孔雀翎印记与舆图上的朱砂标记严丝合缝。
药商趁机将犀角杯扣在我心口:"娘娘当年被先帝灌下的可不是哑药,
是南诏王女代代相传的蛊种啊!"剧痛炸开的瞬间,记忆如走马灯掠过。
十三岁那年萧景珩从南诏归来,送我孔雀翎那夜,有黑衣人潜入闺房。如今想来,
那人袖口闪烁的正是西凉王室独有的金丝纹。
"青瑶...是你师父..."我攥住穿透胸口的银丝,
"十年前往萧家军水井下蛊...""错了。"少女指尖缠绕着从萧景珩七窍抽出的蛊虫,
"是萧老将军亲自求来的长生蛊,可惜他不知这蛊虫需用至亲骨血喂养。"银铃骤响,
帐外复活的北狄骑兵突然调转刀锋。我捏碎染血的犀角杯,在蛊虫钻向心脉前咬破舌尖。
腥甜喷溅在羊皮卷上的刹那,青瑶突然发出凄厉尖叫——舆图表面浮起层薄冰,
将蛊虫尽数冻成冰晶。"玄冰蛊?"药商惊恐后退,
"你体内怎会有西凉皇族..."萧景珩的佩剑贯穿他后心时,
我望见窗外雪原尽头升起狼烟。那是梁承嗣登基时与我约定的求救信号,
此刻本该飘扬着龙旗的瞭望台上,赫然插着卫迹的玄色军旗。烽火台上的玄色军旗撕开夜幕,
我握着染血的孔雀翎,终于看清卫迹铠甲上的西凉狼头纹。
三日前他跪在太极殿前痛陈和亲利弊,此刻却站在复活尸群中央,
将淬毒的弩箭对准萧景珩心口。"微臣来接太后回朝。"卫迹抬手时露出腕间金丝链,
链坠竟是半枚西凉虎符,"陛下听闻您遇险,特意请西凉王庭出兵相助。
"青瑶的银铃在雪地里发出嗡鸣,复活的北狄骑兵突然调转方向。
我按住锁骨下灼痛的孔雀印,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雨夜——先帝将我从冷宫拖去观刑时,
刑场上跪着的西凉细作腕间,也有这样一抹金光。"萧将军可知..."我擦掉唇边冰碴,
"当年你父亲书房暗格里,锁着封与西凉往来的密信?"萧景珩的剑锋微颤,
青瑶趁机甩出银丝缠住他脚踝。我拔出插在药商心口的佩剑,
玄铁剑身映出卫迹骤然扭曲的面容。剑柄暗纹硌着掌心,分明是萧家军独有的隼目图腾。
"小心!"萧景珩的惊呼与弩箭破空声同时炸响。我旋身用剑鞘击飞冷箭时,
青瑶的蛊虫已钻进卫迹铠甲缝隙。这个曾在御花园为我簪花的温润公子,
此刻浑身爬满银丝的模样,竟与当年被做成人彘的丽妃重合。"姐姐现在信了?
"青瑶踩着卫迹抽搐的身体摘下面纱,露出与我七分相似的眉眼,
"南诏巫女说西凉王庭藏着面琉璃镜,能照出双生蛊饲主的..."狼嚎声打断了她的话。
我望着从西凉军阵走出的金袍男子,
他掌心的玄铁令牌正在月光下渗出蓝光——与梁承嗣登基时我交给暗卫的调兵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