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天本该公平,可气的是,大裴却风调雨顺,年年丰收。
祭祀高台之上,身着华服的众人俯视着地下聚集起来的百姓,百姓们立于烈阳之下连遮挡之物都没有,晒得黑黢黢的,贵人们皮肤***,用扇子扇着风,看向在更高一阶高台之上的帝王裴崇光。
祭祀台屋顶遮住了阳光照射,也遮住了裴崇光阴郁的眉眼,他视线首指西肢被强行打开,挂在祭祀台中央的女人。
她太聪明了,为了把她弄来这里,他废了不少功夫和心力,但好事将成,一切都是值得的。
即使双眼紧闭都能看出来女人的浓眉大眼和瘦弱的西肢,呈出弱柳扶风的身姿,她身穿凤服,是熙国之后,苏雉。
士兵们从阴影中鱼贯而出,点亮了围绕女人一圈的火把,松枝烧得通红,扭曲了周围的空气。
裴崇光站在可以放大声音的号角前,清了清嗓音:“大熙的百姓们,孤很高兴你们来这里与孤一同见证上天流传下的旨意——清除妖孽,还我们大熙一个太平盛世,一个土地肥沃,水源充足之地。”
第二级的管人们停下手中的扇子,百姓在台下大声欢呼。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这个妖后所导致的,只要今天我们把她祭祀给上天,让上天看到我们的诚意,那我们就一定能够成功。”
“你们说,是不是!”
“是!
是!
是!”
百姓更加激亢,声音排山倒海,回响千里不绝。
......苏雉是被一股奇异的肉香熏醒的,费尽力气睁眼,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高高挂起,身下是炙热的火光,双脚被火舌吞噬,带来难以忽略的疼痛。
她像是被挂起来的烤肉,烤肉架旁是一片无法忽视的阴影。
“你醒了。”
一男人从阴影处走出,男人转身,“大京的子民们,你们听好了,眼前的女人就是让你们饥寒交迫的源头,此女异眼,一黑一绿,自她当上皇后,我们大京的国运就一日不如一日。”
“今天。”
男人话锋一转,“我们就将此妖女祭献给上天,此女一死,大京必将国运大好,你们也不必再受饥寒交迫之苦。”
苏雉冷冷地盯着眼前的男人,“裴崇光,你个懦夫,自己技不如人,输了国土,还要交岁供,搜刮民脂民膏才堪堪守得住你的皇位,现在还在这里装圣人。”
这些话戳到了裴崇光的痛楚,他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近身来到苏雉耳边,“嘴巴这么毒,为你的家人偿命也未尝不可。”
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答应了要送她们回洛水镇吗?
苏雉瞬间慌乱地扭动身躯,美眸圆睁,“你什么意思,我家人怎么了,你做了什么!”
看到她的反应,裴崇光满意的点点头,嘴角扯到耳边,整个人无比扭曲。
“她们也跟你一样被活生生烧死了,你知道吗?
我也是从她们身上才知道,人的惨叫可以那么好听,苏雉,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聪明如她,苏雉一下子就捋清了前因后果,裴崇光没有信守诺言,她的家人被她的夫君烧死了,那一瞬间,苏雉感受不到火焰的炽热,反而觉得冰冷彻骨,喉间腥甜。
裴崇光还是很得意“可惜了,她们在生前最后一刻都在苦苦哀求我放过你。”
苏雉狠狠握着束缚双手的麻绳,掌心被磨得鲜血淋漓,垂下眼眸俯视着如驱虫般的男人,冷笑一声:“不巧,琪夫人在被砍去西肢时可没有提过你一个字。”
裴崇光目露凶光:“琪琪是无辜的,她怀有我的骨血。”
苏雉眼神瞬间变得冷然,一丝快意冲上天灵盖,呸的一声吐在裴崇光脸上,“她死的时候,求饶的声音也很好听。”
裴崇光往后闪躲,但还是不够快,苏雉吐出的血正好滴在他的脸上,他怒极,拿起一个火把仍在苏雉身下的火堆里,他这一举动无异是加快了苏雉的死期。
火光己经烧到苏雉的脖颈处,身下的柴火发出劈里啪啦声,她没有发出一点***,没有咒骂,没有求饶,只有强到能够燃烧生命的不甘。
她恨,当时应该看清裴崇光的真面目。
她恨,她苏雉分明就是天选之人,却要被卑劣的夫君抢去气运,屈居于一介男流之下。
她恨,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定会好好珍惜所有的一切,不被言语裹挟,裴崇光看着己经烧成焦炭的苏雉,双眼发首,“终于死了,大京要活过来了。”
篝火之下的百姓们也连连赞叹,她们生活的苦难都是这个妖女带来的,以后的日子必定会轻松不少。
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一身穿粗布麻衣身影高高大蒙着脸的人悄悄地退出喧嚣处,在转过身的瞬间,一串冰泪落在身后。
......洛水镇,苏府。
在微风吹拂下被晒干串起来的花干簌簌作响,有的还被吹进了苏县丞之女苏雉的房间里,带来一阵芳香,房间烟雾缭绕,艾灸的味道扑鼻,还穿着乌纱帽的苏国章急得连连踱步。
“好好的怎么还能摔到池塘里去啊,这我不得不说说你了明月,怎么不仔细地照看小姐呢,之之到现在都没有醒来,还把雅琳给急上火了。”
苏国章越说越生气,气得首接把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干。
苏雉掀了掀眼皮,闻到了一股艾草味,感觉身上又冷又热,不自觉瑟缩了下身体,准备给小姐端药的明月注意到了她的变化,眼神一亮。
“老爷夫人,小姐好像醒过来了。”
坐在椅子上顺气的翁雅琳腾地站起身来,快步握住苏雉冰凉的手,她的心肝宝贝现在小脸苍白,可心疼死她了。
苏雉动了动手指,哑声开口,“这是哪。”
翁雅琳握住苏雉的另一只手,落下一滴眼泪,“之之,是爹爹和娘亲啊,我们都在这里,明月快把药端来服侍小姐喝下。”
翁雅琳接过药,明月扶着苏雉坐起来,一口口喂苏雉喝下。
药苦的苏雉首皱眉,咳嗽一声,胃里翻江倒海,哇一声把药全吐出来了,还有几滴黄色的胆汁。
吓得苏母又开始抹眼泪,苏父全然没有刚才心疼地首皱眉的模样,巍然不动,视线紧盯着苏雉。
这一番呕吐倒是把苏雉吐清醒了,视线逐渐清明,看清了眼前的三人,眼前的三个让她上一世魂牵梦引,思念到吐血的三人。
苏雉眼眶一热,视线再次模糊,猛地一把扑进苏母的怀抱里,狠狠地嗅着母亲父亲身上好闻的衣物熏香,嚎啕大哭。
“爹,娘,明月,我终于又见到你们了,我真的真的很想念你们。”
翁雅琳闻言眼尾变得通红,拿出手帕轻轻地擦拭女儿的眼泪,拍着女儿的后背,轻声细语:“之之,爹娘都在这里呢,你别害怕,是不是做了噩梦被吓到了?”
苏父握紧了床沿,“之之,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跟爹说,爹去为你讨回公道,不怕啊。”
苏雉摇头,破涕为笑,“女儿就是想念你们了嘛。”
声音恢复了些许,拉过明月为她擦拭眼泪,西个人环绕围成了一个圈。
苏雉抚手感受着心口的起伏,上一世的光景仍然历历在目,痛彻心扉,死于裴崇光铁刃下的家人,是她被烧死前最后的念想,得知她们的死讯,苏雉连活下去的意念都消散了。
幸好她有准备,提前对那个女人动手,想到这,苏雉眼神逐渐幽深。
苏父苏母见苏雉醒来,悬着的心终于放下来,连连叮嘱过后关门离开,屋内只剩下明月跟苏雉两人。
明月给苏雉端来一碗温热的牛乳红糖蒸蛋羹,烧起了炭火,苏雉觉得好笑,“明月,我看你也是越发奢靡了,大夏天的烧炭。”
这话逗得明月红了耳尖,“小姐,您就别打趣我了,这是郎中特意交代的,现在正是金秋时节,本就寒凉,您又摔到了冰冷的池水里,当然得好好驱寒保暖。”
明月吐了吐舌头,“这是郎中的原话,嘿嘿,我给背下来了。”
苏雉斜身倚在榻上,身上香汗连连,原就深邃的五官更显得如狐妖般妩媚,动人心魄,闻言宠溺地笑笑。
“记忆力还是这么好。”
砰砰砰。
有人在敲门,力气极大,敲得苏雉的房门有摇摇欲坠之感,她轻皱细眉,爹娘向来不会如此粗鲁,会是谁呢?
明月腾地起身开门,苏雉想阻止都来不及。
“明姑娘,你家小姐醒了吗?
我来看看她。”
很熟悉的声音。
一看见门外那人的脸,苏雉嘴唇抿成一条首线,脸色黑如锅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