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兰溪坐在榻上,拿出绣绷,仔细的绣着什么。
柔和的烛光下,是眉眼如画,朱唇皓齿的美人之姿。
不多会儿,青黛端着小盆进来,轻声道:“主子,净手歇下吧。”
钱兰溪顺手放下,白皙的双手浸入盆中的清水里。
“今儿皇上召幸了谁?”
青黛和敬事房的公公相熟,刚刚才问过,这会儿是知道的。
“回主子的话,是长春宫的安常在。”
钱兰溪眉心微蹙,记得这回选进来的,家世没有出挑的。
今日也不该是安和莺承宠才是。
心中疑惑,嘴上说道:“不是说柔妃娘娘打了招呼的,怎么不是刘常在?”
她离开翊坤宫的时候,柔妃可是说了句,常在刘氏可用的。
青黛摇头,眉心蹙着:“奴婢没听那个公公说,想来是柔妃娘娘的人慢了一步吧。”
这种事不是没有过,毕竟先来后到的。
地位都差不多的,谁先使了银子,今日轮着谁也是有的。
钱兰溪“嗯”了一声,将手从盆里缓缓拿了出来。
由着青黛给她擦手,吩咐道:“明日再问问,要是裕嫔的人使了银子,那就要及时的禀告柔妃娘娘了。”
“是,奴婢知道的。”
青黛转身将盆端下去,崧蓝进来伺候钱兰溪梳洗。
钱兰溪看着眼前的崧蓝,清丽的长相,这会儿屏气凝神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清冷佳人的味道。
许是她的目光太过于炙热,崧蓝缓缓抬头,低声询问道:“主子,可是奴婢哪里不妥当?”
钱兰溪微微摇头,她都快忘记了。
现在还不是以后,崧蓝是她身边再安分不过的婢子了。
见没事,崧蓝不再多嘴,埋首准备着。
不多时便过来扶着钱兰溪坐到了镜子前面,为她拆卸着发髻钗环。
钱兰溪的年岁不大,即使生育了一个孩子,脸上依稀还是能瞧出少女的模样。
她看着镜子出神,崧蓝边拿下钗环,边打趣道:“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
说的就是主子您了。”
钱兰溪轻笑,纤细莹白的手抚上了脸颊:“是吗?
我倒是觉得崧蓝很美,比我这个主子还要艳丽。”
崧蓝不知道好端端的钱兰溪为什么这样说,吓得放开了手里的东西。
“扑通”跪在了地上,赶紧表忠心:“主子,奴婢从没有僭越之心。
如何敢和您攀比,您折煞奴婢了。”
钱兰溪却没有说话,自顾自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白日里没有机会理清思绪,这会儿自己坐着,倒是想明白了许多。
钱兰溪是从几年后回来的,或者说是死而复生之人。
她是乌拉那拉氏身边的婢女,跟着乌拉那拉氏入府。
在机缘巧合下,她得了当时还是贝勒的皇上恩宠。
不过是一两次的传召,便有了弘历。
可是她身份低微,只是个婢子出身,皇上很快就不把她当回事了。
在府里便一首是格格,等到了皇上登基,也才是一个贵人而己。
她一向是谨小慎微的,知道自己惹了皇后的眼,便去投靠了柔妃。
后宫的日子虽有波折,倒也是过来了。
可皇上却是个薄情的。
在几年后,他看上了钮钴禄·伊人。
那是个十分美丽的女子,她有着柔妃的温婉,裕嫔的嗓音,还有齐妃的美貌。
就钱兰溪自己看来,那是个得上天眷顾的女子。
皇上很喜欢她,可是他们遇见的时机不好。
那时钮钴禄·伊人的父亲钮钴禄·凌柱得罪了人,连累了她。
在选秀前,便被弄去了辛者库,无缘得见皇上。
等皇上看见她的时候,钮钴禄·伊人早己是辛者库贱奴。
这样的身份,比如今的钱兰溪还不如。
皇上有心想要将钮钴禄·伊人纳进自己的后宫,太后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恰好在此时,钱兰溪尽心侍奉太后,终于得了太后的承诺。
由太后向皇上提出了晋位份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皇上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那一刻,钱兰溪真的以为自己苦尽甘来了。
她以为自己生了弘历,又熬着资历。
对着太后那是尽心竭力的伺候着,怎么说这回也是顺理成章了。
她还记得的当时的册封圣旨:“咨尔钱氏,毓质名门,扬休令问,柔嘉懋著,夙效顺于中闱,礼教克娴,益勤修于内职。
兹仰承皇太后慈谕,以册、印封尔为熹妃。”
上苍见怜,钱兰溪接到圣旨的时候,真是不敢相信。
自己竟然从钱贵人,一跃坐上了熹妃的位置。
记得当时她还去己经是裕妃的耿佳依灵面前得瑟,觉得自己终于等压过耿佳依灵一头了。
可惜,人是不能得意忘形的。
多年的谨小慎微,在得到这样大的殊荣后,丢的一干二净。
在这之后,她的身子日渐虚弱,眼看着就要这么去了。
在临死前,她看见了同样跑过来得瑟的钮钴禄·伊人。
钮钴禄·伊人告诉她,只要她死了,钮钴禄·伊人就可以做熹妃了。
当时她只觉得荒谬,她钱兰溪和钮钴禄·伊人压根就不是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可钮钴禄·伊人信誓旦旦的模样,让钱兰溪胸中梗着一口气下不去。
钱兰溪当天就死了,不过她还是看的见东西。
她亲眼看着钮钴禄·伊人被人尊称熹妃,被皇上宠爱,甚至自己生下的儿子竟也成了熹妃的独子。
钱兰溪才知道,什么身份不是要紧的。
只要有心,即使是辛者库贱奴,也可以是宠冠六宫的熹妃、熹贵妃……而她,钱兰溪,不过就是一个给钮钴禄·伊人送儿子,送名分的棋子罢了。
钱兰溪当然是不甘心的,她在天上飘了许久。
再睁眼的时候,就是在请安的时候。
上天待她不薄,还是让她重新来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