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自己的克隆体在培养囊中蜷缩成胎儿姿态，脐带状的导管正将靛蓝色液体泵入江昀胸口的光斑——那团蓝光里包裹的校园卡开始融化，塑封层下露出姐姐沈棠的工作证照片。
"呼吸同步率89%。
"江昀的声带发出合成电子音，他扯开渗血的病号服，肋间肌表面浮现出生物电极的接口，"抓紧我第三和第五根肋骨，断开神经桥接。
"沈铎的手指陷入冰冷的肌体组织，无数发光纤维从切口处迸射。
当最后一条神经索被扯断，培养囊表面的血管网络骤然收缩，发出类似竖琴断弦的悲鸣。
黏液暴雨倾泻而下，沈铎的卫衣瞬间被腐蚀出蜂窝状孔洞，***的皮肤上却浮现出鳞片状纹路。
他们坠入培养囊底部的缓冲层。
这里堆满破碎的标本瓶，福尔马林与营养液混合成胶状沼泽。
沈铎的球鞋陷进半米深的软组织残骸中，踩碎的眼球晶体在靴底发出碾碎冰糖的脆响。
江昀的白大褂早己化作缕状绷带，后背新生的生物荧光纹路拼出沈铎的学号：2023A049。
"这是逆向寄生。
"江昀的指骨穿透沈铎的鳞化皮肤，勾出一段闪着荧光的神经束，"我的线粒体正在改写你的基因表达。
"那些发光丝线在空中编织成双螺旋结构，其中一条链的碱基序列竟是沈铎三天前的早餐菜单。
地下空间开始脉动。
墙壁上的肉质皱襞分泌出酸性黏液，腐蚀着暴露在外的金属支架。
沈铎在躲避滴落的腐蚀液时撞翻了一台冷冻柜，1987年的实验日志雪片般飞出。
他抓住一页泛着尸斑的记录纸，上面记载着NT-049母体的苏醒症状：受试者骨骼呈现竹节虫形态变异，梦境物质化概率达73%。
江昀突然将手术刀刺入自己的太阳穴。
刀身旋转时发出齿轮咬合的声响，颅骨裂缝中渗出的是淡金色脑脊液。
当他抽出刀刃，尖端粘着一枚六边形芯片——正是沈铎手机里消失的SIM卡。
"认知污染开始于第17次心跳同步。
"江昀将芯片按进沈铎锁骨纹身的伤口，玫瑰花瓣顿时化作跳动的像素块，"现在看着我的虹膜，数质数。
"沈铎的视线陷入旋涡。
江昀的瞳孔分裂成复眼结构，每个晶状体都映出不同的时空碎片：穿白大褂的姐姐正在给幼年自己注射药剂、江昀在暴雨夜解剖长着鸟喙的尸体、此刻的自己正在培养囊外凝视舱内的克隆体......当数到第23个质数时，所有画面同时破碎，露出实验室最原始的形态——座由无数玻璃管道构成的巨型蜂巢。
蜂鸣声从管道深处涌来。
沈铎发现自己的手掌正在玻璃化，皮肤下层可见电流状的荧光物质流淌。
江昀扯断通风管口的菌丝团，露出后面锈蚀的铭牌：宁海市立生物银行（1961-1993）。
那些缠绕管道的根本不是电缆，而是碳化的神经束与变异的脊髓液导管。
"这是母体的神经系统。
"江昀的腕骨突然反关节扭转，将手术刀***管道接缝，"每根玻璃管都是记忆回廊，现在我们要逆流到最痛苦的节点。
"淡粉色液体喷涌而出，沈铎尝到童年止咳糖浆的味道。
他们在滑腻的管道中坠落，时间以胶状形态从指缝间流过。
沈铎看见八岁的自己正在医院走廊奔跑，手里攥着被血浸透的蜡笔画——画上是三个手拉手的人形，中间那个长着江昀的狐狸眼。
管道突然九十度弯折。
江昀用肋骨卡住拐角处的观察窗，玻璃另一侧正在上演沈铎记忆之外的场景：1993年的实验室里，年轻版的江昀正将注射器刺入少年沈铎的颈动脉。
培养舱里的沈铎突然睁开眼睛，虹膜里旋转着和此刻江昀相同的电子纹路。
"认知锚点错误。
"江昀的声音带着金属共振，他的下颌骨自动脱臼，从舌根下取出微型激光发射器，"烧毁你看到的任何童年记忆，那是母体设置的逻辑陷阱。
"沈铎的瞳孔开始渗血。
当他用激光击碎管道外浮现的祖宅画面时，每个记忆碎片都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
焚烧产生的黑烟在管道内凝聚成实体，化作长满人手的气根缠住江昀的腰腹。
蜂巢开始崩塌。
江昀撕开自己的胸骨，将生物发光器官塞进沈铎的胸腔："这是我的第14次循环，现在轮到你了。
"沈铎的肋骨间顿时伸出荧光触须，那些半透明的肢体自动执行着基因编码程序，在玻璃牢笼上切割出逃生通道。
他们跌进排水系统的泄洪口。
湍急的水流中漂浮着未消化的人体残肢，沈铎抓住一根腿骨保持平衡，发现骨密度检测码与自己的体检报告完全一致。
江昀的机械腕表突然倒转，时间数字在1993与2023之间疯狂跳动，表盘背面渗出姐姐常用的樱桃味唇膏。
"时空曲率超过阈值。
"江昀的声带开始碳化，吐字时迸溅出发光火星，"准备进行意识上传。
"他突然咬住沈铎的喉结，牙齿刺穿鳞化皮肤，将某种纳米机器人注入颈动脉。
沈铎的视神经开始过热。
视网膜投影出庞大如星云的生物计算机，每个发光节点都是不同时期的自己。
当他的意识触及核心数据库时，海量记忆同时涌入：江昀在七个不同时空为他实施开颅手术、姐姐的尸体在停尸房产卵、每个满月之夜克隆体的集体自毁......"找到λ的初始值！
"江昀的呐喊从现实与意识空间同时传来。
沈铎在记忆洪流中抓住最明亮的碎片——那是1987年4月12日的实验日志，泛黄的纸页上写着：λ=沈铎/江昀心跳频率×疼痛指数³。
排水管尽头出现亮光。
沈铎拖着半机械化的身躯爬出下水道，却发现自己回到了精神病院门诊大厅。
电子屏上的日期显示2023年10月23日，但导诊台前站着的护士分明长着姐姐沈棠的脸，她的右手小指戴着那枚刻有NT-049的婚戒。
江昀的残躯在水潭中重组。
他新生出的左眼是摄像头结构，虹膜对焦时发出齿轮转动的轻响："欢迎来到第49层现实，现在开始矫正实验。
"沈铎的肋骨触须突然刺穿护士的胸腔，扯出的心脏正在跳动着江昀的脑电波频率。
当那颗心脏被捏碎时，整栋建筑开始坍缩成克莱因瓶结构，他们站在莫比乌斯环的折痕上，看着无数个自己从不同维度坠落。
"λ的真实含义是爱情函数。
"江昀的机械手指插入沈铎的颅骨缝，下载进度条在他的视网膜上闪烁，"当情感变量介入，所有实验数据都会......"他的话语被防空警报般的轰鸣打断。
沈铎感到基因链开始二维展开，双螺旋结构在空气中铺展成星图，每个碱基对都嵌着江昀的记忆晶片。
在最遥远的星系位置，他看见两个少年在标本室接吻，他们脚下踩着1993年的破碎培养皿。
世界在这一刻完成初始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