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不要这么说,这不能怪你。”被叫做小乐的男孩单手扶在老者肩上,不停地安慰着,“您放心,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
海市某福利院门前,搬家公司的人来来往往,手中大件小件,不断在少年眼前穿梭,看着身边垂泪的老者,时乐表情有些恍惚。
没错,时乐是一名孤儿。
据院长所说,时乐三岁时被遗弃在福利院门口,之所以知道当时时乐三岁,是因为小时乐当时手里攥着一张医院的出生证明,上面清楚地写着时乐的出生日期,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傍身的东西。
就连“时乐”这个名字都是老院长和社工给起的,寓意是在未来的时光里能快快乐乐,可在时乐的记忆里,他从没真正感受到什么才是快乐。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他从没被正确看待过,当别人得知他是孤儿,或同情或怜悯,甚至有些人会投来鄙夷的目光。
这是他们这些从小在福利院长大的孩子都会经历的,但好在老院长和社工们对他们很好,虽然不富裕,但起码从粗茶淡饭抚养他们这些无家可归的孩子长大,送他们上学,让他们活的像个人。
是啊,福利院并不富裕。
时乐记事以来,记忆中似乎没有在福利院吃到过什么很好的食物,也没有任何新衣服可以穿,甚至上学用的文具都是社会上的好心人捐助的。虽然生活窘迫,但在老院长和社工的努力下还能勉强维持温饱。可近几年社会的捐助变少,福利院连孩子们的伙食都快无法保障了。
福利院面临着无法经营下去的窘境,老院长自掏腰包苦苦维持着福利院的生计,但终究不是个办法。终于在上个月,一个开发商看上了福利院的土地,开出了一个老院长无法拒绝的价格。
生活了十四年的福利院,终究还是到了说再见的时候。
“时乐,一定照顾好自己,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院长老泪纵横,紧紧握着时乐的手说道。
“院长您放心,我会的。”看着面前如父亲般的老院长,时乐心里也是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楚。
我能照顾好自己吗?时乐心中问着自己。说实在的,这个问题对于一个17岁的少年来说还是太难回答了。
大巴车缓缓停在路边,纵有万般不舍,福利院的孩子们也要离开了。
时乐拿起自己小的可怜的行李包,同福利院的其他孩子一起,缓缓走上了那辆大巴车。
大巴车缓缓开动,时乐整个人缩在座椅中,他不敢去看车外的风景,不敢去看生活了十四年的福利院,更不敢看抚养他们四十多个孩子的老院长和社工们。明知道此时,他们正在向大巴车挥手,可此时车上所有孩子都不敢回头看他们。
这时车上一个小女生突然把头探出了窗外,一边哭一边喊道:“院长!院长!”
她的声音如同水库开闸的警报一样,瞬间车内所有孩子都被感染,悲伤的情绪如同泄般爆发。一个又一个孩子把头探出窗外呼喊着老院长和社工们。
时乐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大声哭了出来,随即把头探出了窗外,大声呼喊着:“我会照顾好自己的,院长!”
“院长......院长!”
一声叫喊如炸雷般响彻原本安静的教室。
“时乐?时乐!”一声惊诧中带着些许无奈的女声传来。
时乐的脑袋瞬间清醒,视线也逐渐变得清晰。
教室中五十多双眼睛齐刷刷的看着时乐,而站在讲台上的中年女人则是一脸无奈的摇着头。
“对......对不起刘老师......我睡着了。”时乐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起身,弯下腰紧张地道着歉。
“梦到你亲爱的院长不要你了吗?”此时一个座位靠前的男生戏谑地说道。
随即教室内爆发出一阵哄笑。
哈哈哈哈哈哈......
时乐越发的尴尬,红着脸,恨不得把头埋进自己的胸膛。
“邢嘉乐!”班主任刘红呵斥道,“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邢嘉乐,也就是之前调笑时乐的男生悻悻的撇了撇嘴,轻轻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刘红知道时乐是个孤儿,也知道他的经历,她对这个男孩还是有些同情的,所以也没有追究他上课睡觉这件事的责任,只是无奈的说了句:“坐下吧。”
时乐小心翼翼的坐下,仍旧满脸通红地低着头。
距离他离开福利院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这一星期时乐过得并不好,甚至可以说相当难过了。
因为没有找到合适的住处,而且自己所在的海市一中是一所走读学校,放学后不允许在学校内逗留,他又不敢奢侈到去住宾馆酒店,所以自己这一星期以来只能睡在公园的长椅上。
初秋的夜晚算不上凉爽,甚至有些闷热,已经发旧泛黄的校服因为出汗黏在身上,根本无法好好休息,这才导致时乐这些天精神有些萎靡,从不上课睡觉的他已经不知道打了多少次瞌睡了。
不过好在他已经联系到了一处非常便宜的房源,房东是一个独自生活的中年妇女。据房东说她的房子之所以便宜,是因为位置比较偏僻,设施也很老旧,定太高的价格根本租不出去。
但她保证房子虽然老旧但设施齐全。
而这对于时乐来说已经足够了,毕竟他从小在福利院生活,没有那种公子哥们的娇贵,只要能满足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就可以了。退一万步讲,总比睡公园长椅强太多了。
...
“好的,下课,同学们再见。”
“老师再见。”
伴随着放学的***,教室内的学生开始收拾自己的课本准备回家。
时乐也收拾着自己的书包准备离开去看看自己的新住所。
“时乐!”
突然一个男生的声音传来。
时乐下意识抬起头,只见那个名叫邢嘉乐的男生带领着众小弟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你很拽啊,害得我被老师训!”
邢嘉乐走到时乐面前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扯住了时乐的头发。邢嘉乐没有时乐高,用力撕扯下,时乐整个人的腰都弯了下来。
“哎呀!”时乐吃痛,不由得叫出了声。
“不是很拽吗?给老子道歉!”邢嘉乐拽着时乐的头发不停的左右摇晃着,嘴里还骂骂咧咧,不断发出“野种、垃圾”等侮辱性的词汇。
“对......对......对不起,邢少,对不起......”
时乐疼得龇牙咧嘴,口中不断的道歉。
没错,邢嘉乐是一个家境优渥的公子哥,但优渥的家境却没让他学会如何尊重别人。在海市一中,他是个十足的小霸王,身边马仔无数,平时以欺负同学为乐,而身为孤儿且沉默寡言的时乐,首当其冲的成了他霸凌的对象之一。
时还在不停的道歉,可邢嘉乐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抓着时乐头发的手不断用力。
“嗤”的一声,邢嘉乐抓下了一把时乐的头发。
而时乐惨叫一声后跪倒在地上,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
“切,野狗一条,还是条没有牙的野狗。”邢嘉乐咬牙切齿地说道,随后一口浓痰吐在了时乐的身上。
身后的马仔们一边嘲笑着时乐,一边不停说着“邢少霸气”之类的奉承话。而邢嘉乐也在马仔们的簇拥中昂首阔步的走出了教室。
此时的时乐还真的像一条被打趴下的野狗一般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住头,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眼泪也是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自打高一来到海市一中,时乐就一直被邢嘉乐等人欺负、霸凌,可他从来不敢反抗,因他知道,就算自己反抗了,也只会遭受更恶劣的毒打,而且邢嘉乐家中颇有些背景,是时乐这个从小在孤儿院长大的小孩所惹不起的。
以前他被打到鼻青脸肿的回到福利院,老院长和社工们会安慰他给他擦药,并联系学校要求施暴者给时乐道歉,可学校根本管不了邢嘉乐这种小霸王,每次都会以还在调查、已经通知打人者家长等各种理由搪塞过去。一来二去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长此以往,时乐为了不让老院长和社工们担心,只能在被欺负霸凌后掩盖自己的伤口,或者干脆嘴硬是自己不小心摔倒导致受伤,他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可这种拙劣的话术怎么可能骗得了别人,但学校不作为的态度也让老院长无可奈何,只能是在时乐受伤时小心翼翼的为他擦药。
而现在,那个为时乐擦药的人也不在他身边了,他只能自己学着坚强和忍耐。
“坚强、忍耐......”时乐一边深呼吸,一边在心中不断默念着。而随着他的默念,时乐的身体不再颤抖。
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时乐感觉头也没那么疼了,随即擦擦眼泪在地上爬了起来。
看着自己被邢嘉乐拽下的“头发尸体”静静躺在地上,时乐苦笑一声,背起自己破旧的书包,佝偻着腰,慢慢踱着步离开了教室。
因为这段插曲,时乐勉强才赶上了开往城郊的公交车。庆幸的是,除了夜间的班车海市的公交车都是免费的,而时乐乘坐的这一班公交车,正是免费公交的最后一班。
“能省则省,剩下钱就买两个包子当做晚饭吧。”时乐这样想着。
其海市的公交车不管坐多远都是两块钱,可就这两块钱时乐也是想着节省下填饱肚子。
福利院被买下后,老院长得到了一笔不菲的财产,但多年自掏腰包式的经营早就让老院长负债累累。在偿还完欠款,老院长把剩余不多的钱全都分给了时乐他们这群福利院的孩子们,自己则是一分没有剩下,这让时乐他们颇为感动。
这笔钱时乐不敢乱花,而是留下交房租的钱和生活的钱后把剩余的存了起来。
“看来以后要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了啊......”时乐看着窗外夕阳下的城市胡思乱想着。
“东郊站到了,请到站的乘客有序下车。”甜美但机械感十足的女声传来,时乐跟随着车内不多的乘客一起下了车。
“终于不用睡长椅了啊。”时乐很轻松似的舒展了下身体,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