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尺皱着眉头木讷了三分钟,起身拿起扶手上的披肩,向玻璃门外走去,迎面而来的寒风吹乱了云英尺的栗色长发,将她从郁郁中拉回现实。
这里是卫海,一座海滨城市,每年11月开始下雪,蓝黑色的海水和雪白的海岸线交织,有一种素净而孤独的美。
云英尺一年前来到这里租下临海的铺子,和弟弟云万里开了这家“二十五号底片”相馆。
云万里结合专业所长利用互联网推流,经过大半年品宣沉淀,终于将相馆营销成了卫海的网红打卡点,“来中国冰岛——卫海看下雪的海,来‘二十五号底片’拍人生照片”,成为时下卫海旅游的关键热词。
云英尺出生在山城,她喜欢大海又喜欢下雪,而卫海的冬天两者兼得刚刚好。
云英尺将削瘦的肩膀裹进披风,看着不远处笼罩在灰蒙水汽中的刘公岛出神......二十五年了,如果有逆转时间的公式,多希望他能回来。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忧心忡忡整晚的张梅接到云东升公司打来的电话,她神色凝重、眼含泪水,拉起在床上嬉闹的云英尺和云万里,来不及拿伞,拖着姐弟向码头奔去,云英尺当时心里很是窝火,她不明白张梅一言不发的粗鲁意味着什么.....张梅拨开站在码头上的人群,带着姐弟踉踉跄跄向江边奔去,密密麻麻的雨水将夜色渲染地更浓,簌簌地风声、嘈杂地人声、轰鸣地船舶发动机声还有依稀地哭泣声,让张梅头皮发麻......借着煞白的探照灯光,张梅看到了躺在坑坑洼洼积满水渍地面上的云东升,牵着姐弟的手突然松软了下来,双脚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最后几步路却遥远地像隔了一道银河。
云英尺和云万里拖拽着张梅向云东升跑去,抱住爸爸手臂时,湿滑冰冷的皮肤让云英尺心里惊悸了一下,原来人死了比冰块还冰。
1999年的长江,路桥不发达,两岸交通依靠渡船,云东升是轮渡公司的船员。
为了货运交付,轮渡公司不顾暴风雨恶劣天气让船员行驶,船舶在急流中触碰到暗礁,倾覆入水。
那一年,云万里5岁,云英尺8岁,张梅33岁,云东升35岁,她们来不及道别,她们没有好好道别.....张梅拿着云东升公司的补偿款,在大哥张佑的帮助下,带着云英尺和云万里从阳县搬到了万县,在一所中学门口开了一家面馆,张梅说,她要和过去好好道别,她要带着姐弟重新生活,因为时间总是向前的......云英尺转学到万县希望小学读二年级,云万里在希望小学附属幼儿园读大班,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她们一家三口用力地活着。
“姐,发什么呆啊,想男人啦?”
,云万里拍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云英尺。
“你想死吗,肥猪!”
,云英尺捏着拳头向云万里的肚皮暴击过去,云万里182CM高、200斤重的身形,站在瘦弱的云英尺面前,像一堵墙一样把寒风挡得结结实实。
云英尺从小肠胃不好,吃什么都不吸收,云万里喝水都要长肉,导致姐弟俩身形差距越来越大。
不过也好,云东升走了之后,云万里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他啊,总是站在云英尺的身边保护着她。”
今天拍了几个客人啊“”50啊,姐,手都废了,眼都瞎了“”你可得多赚点啊,不然你找不到媳妇儿,我也找不到男人了“云万里咬牙切齿地扬起手,又被云英尺揪了下去,姐弟俩互怼着走向温暖的屋内.......海边的人群三三两两散去,夜色将海面映成黑色,沿海的商铺亮起了彩灯,雪面变成温柔的米黄,静谧而安好。
我们都会道别过去,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