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宇,面庞在幽暗中显得格外冷峻,双手稳稳推动着 37 号冰柜,将其缓缓嵌入墙槽。
头顶的日光灯管不堪重负,滋滋作响,昏黄黯淡的光线在布满霜花的墙面上,勾勒出如蛛网般错综复杂的裂痕。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 C 区第五列,那具正午送来的红衣女尸静静躺在那里。
尸袋拉链微微敞开,露出的脚踝上,淡青色咒文仿若苏醒的蛇类,正诡谲地缓缓蠕动。
“又出现了。”
天宇压低声音喃喃自语,指尖不自觉地抚上腰间的青铜铃铛。
这铃铛是五年前母亲临终之际,颤抖着塞进他掌心的珍贵遗物,而此刻,它竟贴着皮肤滚烫起来,似在传递某种急切的信息。
作为殡仪馆中最年轻的入殓师,阴阳眼赋予了他首面鬼魂的特殊能力,也让他见识过诸多诡异场景。
可眼前这具女尸头顶那团如实质般的黑雾,形状恰似《洗冤集录》中记载的 “黄泉引魂幡”,阴森且恐怖,令他脊背瞬间泛起阵阵寒意。
手中的缝合针毫无征兆地剧烈震颤起来,针尖清晰倒映出女尸瞳孔里青面獠牙的可怖影像。
天宇猛地转身,解剖台上的金属器械哗啦啦散落一地,清脆声响在寂静空间中回荡。
转瞬之间,三十具尸体上方,形态各异的灵体纷纷浮现:穿寿衣的老人哼着跑调且透着悲凉的《牡丹亭》选段;车祸死者的魂体仍挂着破碎的方向盘,残片上似还残留着事故瞬间的惨烈;唯独红衣女尸头顶的黑雾中,青铜锁链的纹路若隐若现,散发着神秘且危险的气息。
“南无阿弥陀佛......” 天宇赶忙默念往生咒,拇指反复摩挲铃铛内侧刻痕。
那些战国蝌蚪文刹那间微光闪烁,女尸左手无名指陈旧针孔渗出黑血,在不锈钢台面上艰难勾勒出残缺不全的《地藏经》片段。
当最后一滴血珠落下,整间停尸房温度骤降二十度,三十七具冰柜电子锁同时弹出,腐尸味与硫磺味混杂在一起,如汹涌潮水般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扰乱轮回秩序者,当受黄泉蚀骨之刑。”
红衣女尸缓缓坐起,颈椎发出老木门开合般干涩的吱呀声。
她胸前尸斑呈现出狰狞的饕餮纹样式,脱落指甲缝里伸出三寸长的利爪,寒光闪烁,仿若能轻易撕裂灵魂。
天宇瞳孔骤缩,这具尸体送来时登记的死亡时间是三天前,可此刻后颈的尸僵程度,分明显示是刚断气不久,诸多诡异之处令他满心疑惑。
铃铛迸发出刺目光芒,母亲临终前的画面在光华中浮现:病床上,母亲面容苍白如纸,气息微弱却坚定,将铃铛按在他心口,苍白指腹划过内侧刻痕,断断续续说道:“记住,遇到红衣煞不要怕......” 话未说完,利爪己穿透天宇左肩,剧痛瞬间袭来,如汹涌火焰灼烧着他的神经,眼前景象逐渐模糊。
生死一线之际,天宇强忍着疼痛,咬破舌尖,将滚烫的舌尖血喷在女尸手中羊脂玉佩上。
古老的往生咒仿若灵动火焰,瞬间缠绕住伤口,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
“往生玉认主!”
牛头鬼差的嘶吼仿若从九幽地狱传来,震得人耳膜生疼,地面瞬间浮现黄泉纹路,神秘且古老。
天宇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尸体倒在血泊中,灵魂却被玉佩牵引,坠入无尽黑暗,坠落过程中,风声在耳边呼啸。
坠落过程中,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入脑海:五岁那年,他在衣柜中看见夭折妹妹的亡魂,妹妹面容稚嫩却透着哀伤,母亲惊慌失措,赶忙用铃铛为他封印阴阳眼,眼中满是担忧;上个月处理汉代古尸时,棺木内侧咒文竟与铃铛刻痕完全一致,当时他便隐隐觉得事情不简单。
刺鼻的硫磺味猛地***鼻腔,天宇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踩在泛着幽绿磷火的青石路上。
路两侧,彼岸花妖异盛放,花瓣上人脸轮廓若隐若现,似在无声诉说着生前的冤屈与不甘。
远处忘川河传来鬼泣,如千万冤魂在齐声哀嚎,声音凄厉且哀怨。
他下意识摸向腰间,铃铛还在,却多了串由尸茧编织的手链 —— 这是阴阳两界通行的 “往生链”,触手冰凉。
“站住!”
生锈锁链声撕裂浓雾,七八个牛头鬼差驱赶着鬼魂走来。
为首者牛角断裂半截,胸口号牌写着 “戊巳班 赵无咎”。
当鬼差看见天宇颈间玉佩时,手中哭丧棒哐当落地,满脸震惊,眼神中满是敬畏:“往生玉... 您是新任往生使?”
黄泉路突然剧烈震动,三生石浮现裂痕,仿佛在预示着一场巨大的变革。
天宇握紧玉佩后退,鞋底碾碎一朵彼岸花,汁液在青石上绽开如血莲,鲜艳而刺眼。
母亲的声音仿若从石缝中溢出:“记住,林家守护的不是秩序,是选择。”
与此同时,鬼差们瞳孔里映出同一画面 —— 忘川河底,无数锁链缠绕的青铜棺椁,棺盖缝隙伸出的利爪与女尸的完全相同,神秘且恐怖。
“参见往生使大人!”
鬼差们突然跪地,手中哭丧棒自动组成往生阵,动作整齐划一。
天宇这才注意到他们脖颈的缝合痕迹,正是上个月自己经手的交通事故死者,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情绪。
玉佩突然离体悬浮,投射出地府全息任命书:”见习鬼差林天宇(往生使序列第 47 代),即日起执掌阴阳平衡。
持玉者可开鬼门、掌轮回,违令者...“任命书突然被黑雾吞噬,忘川河上漂来乌篷船。
船头的孟婆掀开帘子,袖口露出青鳞 —— 那是上古河妖的特征。
“小友可要喝汤?”
她递来的汤碗里,漂浮着几缕红发,声音沙哑且蛊惑:“老婆子这汤,能解千年愁,也能断往生缘。”
船行至河中央,水下突然升起万盏鬼火,如鬼眼闪烁,透着阴森气息。
孟婆的斗笠被掀飞,露出额间的彼岸花印记,神色大变,焦急喊道:“小心!
它们冲着往生玉来的!”
hundreds of 扭曲人脸组成的漩涡瞬间吞噬了渡船,天宇在混乱中竟看见一张熟悉面孔 —— 汉代古尸的守墓人,那人眼神中满是怨恨。
“还我轮回!”
鬼卒们的哀嚎声中,天宇的灵魂分裂成两半。
前世记忆如潮水涌来:作为初代往生使,他曾用判官笔改写千万轮回,意气风发;母亲林晚秋为救他,自愿成为往生玉的容器,母爱深沉;而眼前的孟婆,竟是当年被他封印的河妖,命运的齿轮在此刻疯狂转动。
“晚秋,你终究还是让他来了。”
河底传来沙哑女声,红衣女尸的虚影缠住天宇脚踝。
他心口的胎记浮现光芒 —— 那是半块往生玉的形状。
当画皮妖的利爪穿透胸膛时,黄泉路的彼岸花全部转向他,花瓣上浮现历代往生使的咒文,神秘而庄重。
“以我血躯,重铸轮回!”
天宇将铃铛刺入心脏,金色血液洒在忘川河上。
河面升起十二道金桥,每座桥上都站着不同时期的自己:持判官笔的初代,眼神坚定;抱着婴儿的母亲,面容慈爱;还有此刻即将消散的入殓师,带着决绝与不甘。
青铜棺椁浮出水面,棺盖上的铭文显现:“唐末画皮之乱,往生使林晚秋携女封印,母女同葬忘川。”
天宇终于明白:母亲从未魂飞魄散,她只是将自己的轮回与女儿绑定,生生世世守护封印。
当最后一滴金血融入玉佩,棺椁内传来婴儿的啼哭 —— 那是二十年前被注入往生玉的自己。
“该醒了,入殓师。”
孟婆的声音带着河妖特有的颤音。
天宇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解剖台上,红衣女尸己化作白骨,左手无名指戴着的青铜戒指内侧,刻着 “晚秋” 二字,字迹古朴。
窗外传来乌鸦的叫声,他摸向胸口,往生玉多了道细微裂痕,裂痕里嵌着半片汉代玉蝉,神秘而引人遐想。
太平间的门被推开,实习生小陈端着记录本进来:“林哥,刚送来具汉代古尸,棺里有半块玉佩......” 话音未落,天宇腰间的铃铛突然响起《往生咒》变调 —— 那是只有往生使才能听见的警报。
他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黄泉路的彼岸花正在晨光中凋谢,凄美而壮烈。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母亲的号码发来条彩信:泛黄的罪魂录照片,“林晚秋 篡改轮回 魂散忘川” 的判词旁,贴着张婴儿脚印 —— 与他心口的胎记完全吻合。
解剖刀在手中旋转,天宇左眼虹膜浮现往生咒纹路,神秘而深邃。
冰柜深处传来微弱敲击声,第七排第三个冰柜 —— 今早送来的无名女尸,脚踝上的青色咒文正在消散。
她的右手紧握着半片玉蝉,纹路与天宇颈间的玉佩严丝合缝。
(金属门再次开启,穿白大褂的男人推着担架进来。
天宇注意到他领口里露出的青铜锁链 —— 与黄泉鬼差的制式装备完全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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