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的潜水镜起了雾,但视野反而清晰起来——三十米深的沉船墓穴里,那口描金漆棺正在自行开启。
陆沉攥着她的手腕加深下潜,战术手电扫过棺椁上密密麻麻的齿痕,每个咬痕里都嵌着半枚珍珠。
"这些齿印是三天前刚留下的。
"陆沉的声音通过骨传导耳机震得她太阳穴发麻,"但沉船己经在海底泡了三个世纪。
"棺中涌出的不是海水,是粘稠的、散发茉莉香气的血。
江夏的氧气面罩突然被扯掉,血腥味涌入鼻腔的瞬间,她看见无数个自己正从血水里浮起。
她们穿着不同年代的嫁衣,心口都插着林栖梧的银质手术刀。
"别看!
"陆沉用匕首割断缠上她脚踝的头发,那些发丝末端连着头皮,在暗流中如同活物般扭动。
江夏的修复刀无意间划破手腕,血液在海水中凝成珠串,描金漆棺突然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
棺底暗格弹出一卷鲛绡,荧光绿的笔迹随水波荡漾:林氏第七代媳江夏,于庚辰年七月初七献皮陆沉突然将氧气阀按回她口中:"呼吸!
你肺部的鳃状组织还没完全退化!
"深海压力让江夏耳膜刺痛,但更痛的是突然涌入的记忆残片——二十年前母亲在镜阁焚毁嫁衣,火焰中飘落的灰烬全是带指纹的人皮。
五岁的她躲在博古架后,听见母亲对青铜镜嘶吼:"你们林家休想再碰我的孩子!
"沉船桅杆突然断裂,巨型章鱼触须从船舱裂缝钻出。
那些吸盘里嵌着的不是牙齿,是缩小的人头。
陆沉推开江夏,防鲨匕首刺入触须的瞬间,整片海域响起婴儿啼哭。
"是尸胎群!
"陆沉拽着她冲向海底漩涡,"抓紧玉珏!
"失重感袭来时,江夏看见漩涡深处坐着穿旗袍的林夕瑶。
她正在用带蹼的手指编织珍珠发网,每颗珍珠里都封印着江夏的记忆碎片。
发网中央坠着的翡翠弥勒佛,正是江家祖传的镇宅之物。
"欢迎回家。
"林夕瑶的声带像被砂纸磨过,"哥哥在镜池等你更衣。
"重力突然颠倒。
江夏摔在冰凉的青砖地上,鼻腔灌满陈腐的脂粉味。
陆沉的手还护在她后脑,但两人身上的潜水服变成了民国长衫与袄裙。
菱花镜中映出梳妆台,台面上摆着七盏人皮灯笼,每盏灯罩都在渗血。
"这是1928年的镜阁。
"陆沉扯开衣领,锁骨处的鳞片正在消退,"时空重叠加深了。
"铜镜右下角的裂痕渗出黑色黏液,江夏用簪子挑取样本时,镜面突然映出西厢房的场景:现代装束的林栖梧正在解剖台上拼接尸体,而手术台上的女尸穿着江夏的冲锋衣。
"他用时空裂缝偷渡尸块。
"陆沉用茶刀划开墙面,夹层里塞满真空包装的脏器,"这些心脏都来自不同时空的你。
"阁楼传来留声机卡带的声响,江夏听出这是母亲烧毁嫁衣那晚听的《何日君再来》。
她循声撞开樟木门,却被眼前的景象惊退三步——三百平米的空间里飘满人皮风筝,每张皮的风筝线都系着枚带编号的玉扳指。
"第七十二张。
"林栖梧的声音从房梁垂下。
他倒挂在人皮风筝间,金丝眼镜后渗出树根状血丝,"这是你外祖母的背皮,移植失败率比令堂的腿皮低18%。
"陆沉的枪口瞄准他眉心:"把生死簿交出来。
""生死簿不就在你们手里?
"林栖梧弹指击落一盏人皮灯笼。
燃烧的皮脂在空中组成字迹:丙寅年六月初九 江夏卒于难产戊辰年腊月廿三 江夏溺亡镜池庚午年清明 江夏心衰而终......最后一行墨迹未干:甲午年七月初七 江夏蜕皮礼成陆沉突然扯开江夏的立领,她锁骨下方浮现朱砂符咒,正随着人皮灯笼的燃烧速度加深颜色。
林栖梧的笑声震落墙灰:"多亏陆队长三年前把她的命格刻进沉船棺,夕瑶才能...呃!
"桃木簪贯穿林栖梧的咽喉,江夏自己都没意识到何时出的手。
尸体坠地时变成扎满银针的草人,草人胸腔里掉出本线装册子,封皮写着江夏的八字。
"是江家族谱。
"陆沉用匕首挑开书页,泛黄的宣纸上浮现血手印,"每代嫡长女的死亡记录都...不对!
"最后五页的死亡日期全部空白,而江夏母亲那页的画像正在融化,重新凝结成林夕瑶的面容。
阁楼突然剧烈摇晃,飘浮的人皮风筝集体自燃,灰烬中飞出成群尸胎。
陆沉拉着江夏跃窗而下,坠落的瞬间,现代潜水设备重新回到身上。
他们正在急速坠向海底漩涡,而漩涡深处,林夕瑶己经穿上用江夏记忆编织的珍珠嫁衣。
"要改写生死簿,就得烧了镜池的...小心!
"陆沉的警告被尸胎哭嚎淹没。
江夏转身看见描金漆棺悬浮在头顶,棺盖缝隙垂下无数血管,正将林栖梧的草人尸体回收进棺。
她握紧玉珏刺向心脏位置,海底突然亮起万千盏人皮天灯,每盏灯芯都跳动着她的DNA螺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