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明非猛然惊醒,一脸呆滞地看着周围空荡荡的环境,奶灰色的地板上粉饰着犹如艺术品的雕花,却让他跪着,显得格外冰凉刺骨。
他茫然地观察周遭的环境,这里是一处中世纪欧式教堂,空间十分宽敞,而他跪在教堂正中央,像是一个等待救赎的圣徒,又像是迎接审判的恶魔,但这二者都需要特定的制服和不俗的气质,而此刻的路明非身上穿着来自伊甸园重症室的病号服,头发乱糟糟的,更像是一头从动物园跑出来的病熊。
他的双腿历经零下四十度的严寒,跟一块薄木一样折断,所以他根本站不起来,只能仰视着教堂之内唯一的王座之上,小恶魔路鸣泽饶有兴致地凝视。
路鸣泽翘腿坐在王座之上,跟路明非一样身着病号服,但却有无与伦比的王之气质,他一手托腮,一手端着一杯浓醇的红酒,很难说这杯滚烫冒着白气的红酒是怎么来的,因为从腥味上判断基本是某龙类生物的鲜血。
路明非显得格外茫然无措,“就好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所以这里是耶路撒冷吗?”
“不是所有的圣地都叫耶路撒冷。”路鸣泽笑道,“这里是英灵殿,你可以理解为一处小型尼伯龙根,它本不是这样;但在1154那年,新任教皇阿德里安四世控制了这里,而后又被征服者威廉夺去,改造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
路明非索幸坐在了地上,“和你挺配的,各个方面;就是没有厕所的话,你会不会尿裤子里,哦忘了你有纸尿裤。”
路鸣泽无所谓地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哥哥,经历了这么多,你唯一的变化恐怕就是嘴更碎了。难道你忘了,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地方吗?”
路明非努力地回忆着过往,那段明明就发生在刚才却如同万年的记忆。
路鸣泽帮着他回忆,“学院的元老会发现了伊甸园,半个小时以后,轰炸机会带走这里的一切,我们的***老爹,尚在昏迷的老妈,还有这里的所有人和地狱犬,都如同即将进入烤箱的珍珠鸡一样,等待最终命运的审判。”
路明非银灰色的瞳孔骤缩,长期在雪地之中,他患了严重的雪盲症,就连基本的光线都分辨不清。
他当然记起,此行的目的。
路鸣泽将杯中之物一饮而尽,双手交叉搭在下巴下方,“你是来杀死我的啊,哥哥;按照杜登博士的说法,今天我们两个,只会有一个活着离开这里。”
路明非很想站起来,但他真的做不到。
博士不是说,在他意识深处,自己就能无所不能吗?怎么连这种伤势的修复都做不到啊!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路鸣泽,他赫然发现,透过那件小巧的病号服,小恶魔的身上,尽是水银长期浸泡后的惨淡灰白,而在他胸口,一处十分刺眼的伤口没有任何愈合的征兆,蒸腾的血水从其中涓涓流出,被小恶魔接到高脚杯中,又被他一饮而尽。
杜登博士说的没错,在这里,他和路鸣泽处于同等地位,都是手无寸铁的病秧子,只要他能从地上站起来,或者路鸣泽能从王座上爬起来,就能置对方于死地。
现在看来,他们两个都没有这样的力量了。那在外面世界屠龙的惊骇之力,在这里不复存在,只剩下一对被整个世界抛弃掉的亲兄弟。
路明非嘴角微微抽动,“或许我可以吐口水吐死你。”
路鸣泽不屑一瞥,“我更相信我能拿尿滋死你,这个角度正好对着你的脑袋。”
不管怎么说,二人隔着有接近二十米远,小恶魔应该没这个能力,所以路明非暂时安全了。
路明非双手一摊,“所以呢,现在该怎么办?”
听到如此无语的提问,路鸣泽哭笑不得,“哥哥,你是来杀我的啊,现在问我该怎么办?”
路明非也是实话实说,“哪次出了事情,不都是你在解决吗?我就像个巨婴一样,只需要躺在摇篮里吃奶就好,顺带跟你说一声,啊弟弟我不活啦,给你四分之一生命吧啦吧啦。”
路鸣泽一时竟无语凝噎,因为衰仔说的没什么毛病,而一切仿佛又都是他安排好的一样。
“哥哥,这次不太一样了。”路鸣泽轻叹一声,“事情的演变超出了我的预料,这是我从未见过的——换作之前,现在的我绝对会把你吃的连骨头都不剩,但现在,需要咱哥俩齐心协力来完成。”
路明非默默点头,“我觉得你说得对,我原本也没想跟你鱼死网破——你虽然很***,但也算讲信誉,我只想在我将一切交给你的时候,你可以保护我们的妈妈。”
路鸣泽啧啧道,“这就是你的妥协吗?哥哥,你真是衰到爆了,乔薇妮命悬一线,我倒是觉得你可以用你所剩不多的生命,去完成更有价值的事情。”
路明非沉思片刻,不由得苦笑一声,“更有价值的事情,你是说征服世界吗?那是你该完成的事情,老弟;我这个人天生胸无大志,我只是想拯救我的妈妈,就是这么简单。”
“也对,不想成为遗憾嘛。”小恶魔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辈子你已经错失了一个女人,那么另外一个弥足珍贵的,也该好好守护才是。只是哥哥,你就没想过,让这一切不再是遗憾吗?”
路明非合眼道,“你要是再说一些无关紧要的屁话,我可要朝你吐口水了。”
路鸣泽嘻嘻一笑,“我的意思是,改变现有结局,让那些遗憾重新开始。”
路明非整个人都哆嗦了一下,他失神地喃喃道,“龙王的力量,让时间逆转……”
“不不不,时间是不存在的。”路鸣泽纠正道,“有一个骑着八腿马的跳梁小丑篡改了因果线,既然他想这样,那我们就更疯狂一些——别忘了,我们的怒火,可以将整个世界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