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出来出来帮个忙,可把我累死了。”
女子喘着粗气大声叫道。
“让你牵个牛,就矫情着这样。
一脚的路程硬是走了这么久,牵个牛还要出来帮忙,都是让你爹给惯的。”
屋里传来老妇人埋怨的声音。
“她爹,你出去看看,我炒着菜呢。”
老妇人继续扯着嗓子叫道。
“来了,来了。”
她爹从后屋跑出来,刚出篱笆院子,看到女儿牵着水牛,牛身上还背着个大小伙,衣不蔽体的躯体上,荆棘划痕与牛粪组成抽象派画作。
她爹一辈子在农村里生活,哪见过这阵仗。
扯着嗓子喊道:“玉儿娘,不得了咯!
玉儿背了个人回来哟……”玉儿娘攥着锅铲冲出门槛,木屐在青石板上敲出慌乱的鼓点。
当牛背上斑驳的躯体撞进视线时,锅铲“当啷”砸在石磨凹槽里,震得晾在竹竿上的腊肉簌簌落灰,慌神说:“哎哟,宝贝闺女耶,牵个牛怎么牵个大活人出来喂……”“哎哟,我的爹娘唉,别在那里愣着啦。
快来帮忙哟!
他只是昏睡过去了。
耽搁久了,真要是出了人命,那麻烦就大啦!”
玉儿焦急的催促道。
玉爹娘跑来,赶紧将男子从牛背上扶下来。
一股夹杂着各种的臭味让老两口子一阵干呕。
他爹调整好呼吸,背着男子往里屋的卫生间走去。
边走边说:“玉儿娘,快去把热水器打开。
玉儿,你去把牛拴到后院去。”
玉儿点头答应就栓牛去了,玉儿娘捡起地上的锅铲跑向厨房,拧开煤气罐阀门。
刘国福扯开黏着血痂的衣料,碎布条簌簌坠地。
他见到男子西肢都是荆棘划破的血迹,额头上还有一块很大的血口,伤口己经结痂,心中不禁生起一丝同情。
腐衣堆里腐殖质发酵的霉味里,隐约浮动着檀木香——这不该出现在深山的气味让刘国福太阳穴突跳,蒸腾的腥膻裹着牛粪酸臭又让胃里传来一阵阵干呕,老汉也管不了太多,还是先救人要紧。
此时的天气比较炎热,但是山里的水温比较凉。
男子光溜溜的瘫软着坐在竹制浴椅上,也没有清醒的迹象,刘国福见这形象又一阵好笑。
刘国福调好水温先试了试,山泉水淋过结痂伤口时,男子肌肉纤维如琴弦般高频震颤。
硫磺皂的呛辣与血锈味在蒸汽中发酵,竟酿出庙宇般的檀香。
刘国福抹了额头上的汗珠喘着粗气,又从架上拿了块干毛巾将男子全身擦干。
清理好后,刘国福这才仔细看了看男子清秀的脸,又伸手看了看胸前红绳挂着的长方形玉佩,羊脂玉佩泛着月光白,莲花瓣尖凝着血痂,“阳”字在花心处如舍利子般莹润。
刘国福心中暗忖道:“这孩子定不是我们玉河村的,看面相像是个读书人。”
说来也奇怪,刘国福给男子洗澡时左搓右摆的竟也没醒来,中间几次用右手食指探了探鼻息,也都正常。
刘国福也不懒得想太多,在卫生间喊道:“玉儿娘,拿两件雨河的旧衣服来。”
擦汗时,掌纹里的老茧刮过男子锁骨,在麦色皮肤上拖出浅白痕。
“放在卫生间门口呢,虽然旧了点,但先将就着穿吧。”
玉儿娘回答道。
刘国福吃力的帮男子穿好衣服后,套上拖鞋,瘫坐在卫生间的椅子上。
老汉忽然偷偷一乐,瞎想道:“嘿嘿,说不定女儿找了个好女婿。”
忽然被自己荒唐的念头烫着似的缩回手。
刘国福背起男子走出卫生间,满脸的堆起的笑容不停的摇晃着脑袋,整得玉儿娘一阵莫名其妙。
玉儿娘说:“她爹,把小伙放到雨河的房间吧。
雨河当兵一去就是五年,房间空着也是空着。
刚刚我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床上铺了块凉席,新套了块枕头还有块粗布薄被。”
“行,就这么办。”
刘国福将男子背进雨河房里,平放在床上。
此时,玉儿也跟了进来。
玉儿惊讶的说:“我的老天爷哟,身上这么多刮伤,看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刘国福给男子盖好被单说:“多半是比较浅的刮伤,也不太碍事,只是额头上伤口比较深,等下去叫王大爷给看看。”
玉儿打趣的笑着说:“跟我家水牛大战了三百回合,最后跟水牛成了拜把子的兄弟么?”
玉儿娘也笑着说:“死丫头净说浑话!
咱家的水牛又不是牛魔王,这小伙也不是孙空不是?
咦?
你还别说,小伙长得眉清目秀的,正好可以给咱老刘家作女婿。”
玉儿娘说完捂着嘴笑个不停。
“娘,说什么呢?
只会拿我打趣。
我去村里的卫生所看看王大爷有没有空,让他帮忙前来瞧瞧。”
玉儿也不等娘回话,娇羞的就往门外跑去。
刘国福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望着床上的男子,似乎睡得很沉,但嘴里一首嘟囔着什么,也听不清楚。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说“孩她娘啊,这小伙子看面相确实长得好,只是来历不明,不知根不知底。
雨河当兵五年没回来了,玉儿是我的心尖尖,玩笑归玩笑,作不了数啊。”
玉儿娘说:“我张翠翠还没糊涂到拿女儿终身大事开玩笑呢?
只是这孩子看着总让人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老头子啊,刚刚你给他洗澡的时候,衣服口袋里就没有什么发现相关证件么?
有的话,我们也好跟他的家人联系,省得人家家人担心。”
刘国福说:“在洗澡的时候,他胸前只挂了块白色玉佩,正面雕刻着一朵盛开的莲花,栩栩如生,莲心嵌着‘阳’字,反面什么也没刻。
至于衣服里面,就西裤左右有两个兜儿,里面什么也没有。”
正待刘国福凑近要将玉佩掏出给玉儿娘看时,男子在昏迷中仍紧攥玉佩,指节如生铁铸就。
当刘国福试图触碰时,他喉间突然迸出野兽护食般的低吼,睫毛在硫磺蒸汽里剧烈震颤,仿佛正与某个看不见的梦魇角力。
“算啦,不看啦。
或许这物件对他很重要,看起来是挺值钱的。
我们家祖上三代务农,本本分分的,从不乱图人家钱财。”
刘国福补充道。
“是是是!
叽叽喳喳的瞧不起谁呢?
弄得我要贪人钱财似的!
我张翠翠是那样的人么?”
玉儿娘气得翻白眼后说:“我儿子一生正气,现在是一名堂堂正正的中国人民***战士,从小的教育就没有我张翠翠的功劳吗?”
说着,玉儿娘情不自禁的望向桌子上的照片,轻轻拿起照片用衣袖在玻璃上擦了又擦。
相框里雨河的军礼永远定格在戊戌年白露,望着玉儿娘,目光坚毅。
玉儿娘又有些想儿子了,抹起泪说:“雨河这孩子一走就是五年,也不知道回家看看老娘,想得心尖尖都结冰碴子了。”
“行啦行啦,孩他娘,别抹泪儿啦。
儿子戍边,那是非常光荣的事情。
等以后儿子退伍回来,咱给他找一房好老婆,再生两小讨债鬼,天天在家抱着孙子,到时候你就天天偷着乐吧!
哈哈……”刘国福拍着玉儿娘的背哄着笑道。
玉儿娘破涕为笑:“我也就这么点心思,全被你看穿了,你这榆木疙瘩倒开窍了。
呵呵,不说了,炒菜去了,一家人都还没吃饭呢?”
说着就往厨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