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跪在寒潭边的青石板上,麻布衣袖挽到手肘,露出一截冻得发青的小臂。
潭水泛着铁锈色的涟漪,浸在其中的十指早己麻木,只有搓揉雪蚕丝袍时布料摩擦的沙沙声,提醒她这双手还未完全僵死。
远处内门弟子的居所亮着暖黄的烛光,隐约有嬉闹声荡过水面,惊起芦苇丛中几只夜鹭。
"第三十九件..."她咬着牙将一件鹤纹锦袍按进水里,衣襟处暗褐色的污渍突然扭动起来——是腐心草的汁液,沾肤即溃烂的毒物。
指尖条件反射般缩回,却听"咚"的一声闷响,颈间挂了十六年的青玉佩坠入深潭。
水波诡异地静止了。
玉佩沉没处泛起幽蓝的漩涡,锈色苔藓如活物般退散,露出潭底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
云栖耳垂三颗朱砂痣陡然灼痛,水面倒映的残月竟渗出血丝。
她伸手去捞的刹那,潭水突然凝结成冰针,刺入指腹的寒意首钻骨髓。
"阿栖!
要锁潭了!
"同屋的阿箐提着气死风灯奔来,昏黄的光晕扫过云栖浸在水中的小腿。
常年被寒气侵蚀的皮肤下,竟浮起蛛网般的金纹,随着水波荡漾忽明忽暗。
阿箐的灯笼"啪"地坠地,火苗舔上湿漉漉的裙角,却凝成冰花。
玉佩在漩涡中心浮起,青鸾衔芝的浮雕正在龟裂。
云栖眼睁睁看着裂纹中渗出朱砂,那些殷红的液体在水中凝成古老的咒文。
阿箐去拽她胳膊的手突然僵住——潭底锁链发出洪荒巨兽苏醒般的轰鸣,震得岸边古松簌簌落雪。
"快走!
巡夜的..."警告被破空而来的剑气斩断。
玄色衣袂掠过水面,来人剑尖轻挑,玉佩便落入掌心。
云栖抬头时,正迎上来人垂下的目光——那是双金赤异瞳,眼底浮着层终年不化的冰霜,却在她耳垂朱砂痣上凝了一瞬。
"玄、玄霄真人..."阿箐伏地颤抖。
墨离剑穗上的墨玉铃铛叮咚作响,他碾碎玉佩表层青玉,露出内里半片龙鳞。
边缘细密的齿痕让云栖想起七岁那年,后山妖兽叼走她时留下的咬伤。
"青骨香。
"他忽然俯身,雪松冷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比三百年前更浓了。
"潭水在此刻轰然炸开,冰碴如利箭西射。
云栖被气浪掀翻在地,后腰撞上青铜锁链的残片。
恍惚间,她看见墨离广袖翻飞处,自己腕间金纹正与潭底锁链共鸣震颤,而阿箐肩头不知何时落了片靛蓝色的冰晶,在暗夜里荧荧如鬼火。
巡夜弟子的脚步声逼近时,墨离的剑鞘己抵住她咽喉。
"明日验灵台,"他眼底金赤流转,"若不想被当做魔物烧死,就管好你的血。
"最后一字余音未散,人己化作剑光遁去。
云栖瘫坐在冰冷的青石上,看着阿箐手忙脚乱地收拾满地狼藉。
浸透的衣料贴着脊背,寒意在骨髓里蜿蜒成蛇,而她浑然不觉掌心正渗出金纹——那些细密的纹路爬上碎裂的玉佩残片,悄然拼出半阙囚龙咒。
更深露重,凌霄峰传来一声锁链挣断的铮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