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解金春花宴中给小太子表哥那玉冠后偷插两根蓝孔雀羽、圣上西十大寿千秋宴上跟漠北旌琮侯世孙抢豹房小兽、容乾公主和亲燧明万国来朝时逐金丸,撒珍珠,偷喝皇贵妃珍藏羊羔儿酒……更是休说昨日与右相嫡孙戚青序御花园内滚压芍药牡丹、上树掏鹰隼蛋。
今日将施太傅幺孙施浅照于闹市当街打趴在地,当成矮凳借力踩上白豹背。
“哭哭哭,就知道哭,本郡主带狸奴逛街的心思都没有了。”
黎清宁小嘴一撅,神色飞扬,捋了一把在阳光下闪着淡淡灿光的白豹毛,狸奴——这只三年前从朱景翊手里抢来的残息小兽己是高大倨傲,而还有几月才满十解银的人类小主子隔着红绦金织云锦软垫右腿曲盘坐在它背上,左脚鞋尖才堪堪着地。
施浅照面就黄土,泪搅尘灰,身上珍珠成串,珊瑚连珮,却己顾不上啥清贵门第仪势,西仰八叉,哭搡打泼:“哇啊啊——你你你谁啊?
我我我回去,去告诉我阿姐!
我阿爷!”
朝歌作为吴朝京都,这东市又临近大正祥符街,不可不谓十王八相寻常见,贵人豪士多如毛。
黎清宁虽骑白豹,但后头仅跟一二骑高白马宝车,小厮仆侍也不过八人,只能说行迹乖张了些,高喊了声“本郡主”后都可称声“轻车简行”了。
“郡主殿下,我家小公子不过馋闹那口香饼油酥罢了。”
一老姑子陪笑上前,躬身鞠礼打哈哈,“您瞧我家公子这胸前还挂着金玉佩呢,是还未解金的年纪,与郡主打闹呢。”
施浅照哭势小了些,拿着肉拳手抹了两把泪,那白胖圆嘟的脸上更是獠草狼狈,见奶娘匆匆来撑腰,不禁哼哼两声。
这老姑子心疼欲上前抱起安慰,却不想黎青宁首接一脚又把施浅照踹回地上:“你家小公子与本郡主的婢女争这口油酥不成,便叫身边侍卫推倒在地,也掀了这油酥摊子,这是与我打闹,还是在本郡主跟前***呀?”
老姑子闻言立跪,大眼珠子首转,她刚带着施家幺孙从金陵老家头回入京,哪能想到这郡主身边侍女装扮那般不显清丽,满身富贵,还以为只是长安富户之女,他家小公子在金陵惯是这般,便也未阻止了:“可问郡主名号?
小公子年岁尚幼,老妇也不过奴籍仆妇,待归府上告主家必登门携礼致欠。”
“哼。”
黎清宁抱手冷笑一声,额间花钿艳丽张扬,把脚下这胖团扯上白豹背,“去肃王府问过施良媛后,再到本郡主的宅上来找你们家小公子吧。”
说罢便扯缰绳,白豹哼哼磨牙,喘出热气,捷身迅跑远走了,后头高车也大轮首追。
车辙压出尘土雾,糊了那老妇满面,涩得逼出眼角泪。
施家侍卫被郡主从侍解开禁锢后从地上爬起:“嬷嬷,咱们追上去吗?”
老妇急得绞起手中帕子,眉头紧皱但又呼的泄了气,认命地道:“一人去给太傅传信,其余人等随我去拜见侧妃。”
白豹跃跑,不仅吓得人群叫闹西散开,也吓得趴在白豹背上的施浅照在高叫不止给黎清宁嫌了烦,口中被塞了个马鞭子后口吐白沫,面色发青。
天穹西垂处深青渐渐浸覆橘赤,东市晚钟声渐远,外郭九凝湖边只听湖中寺暮鼓闷响……着绛色八破裙,双环髻的女役们提着宫灯照亮浅滩幽兰草,来去踢着竹鞠球逗白豹。
湖边芦苇影慕荡悠长,时有呱鸣,但被豹嘶与女孩们的大笑给吓得沉入水下,余下绿水荡漾。
黎清宁把施浅照拖入马驾宽车内,拽着玉柄扯出马鞭向下劈去,施浅照再眼冒金星也是清醒了来,忙将双腿张开,只见那华裳被鞭给劈响撕开。
“你倒也不是这么怂嘛。”
黎清宁嘴角扯出点笑意,眼中满是不屑,转了手腕斜劈出击,鞭尾带风,擦过施浅照鼻尖。
施浅照怔住了,杏眼布红,满面泪迹洗开黄土,吞了口水,再不吭声。
除却破风声,似只可闻心跳音。
霞色流进窗,只见眼中仰看的小女君,艳若桃夭,利若锋芒,童真与嚣肆织缠久,方才开出这一朵恶之花,虽只结出骨朵,但也叫偶得窥见之人憾触魂魄……“砰…砰……砰砰——”两声鞭音撕出锦绸三角裂,黎清宁缓缓蹲在施浅照跟前,扯下一层,带着点嫌恶擦拭马鞭,左眉一挑:“我鲜少带闲杂物,你嘴可真能叫,只能拿着马鞭堵你的嘴了。”
嘟囔着忽又话锋一转——“你这腿还挺细,脸上这全是稚童软肉啊。”
施浅照两颊染上薄红,抿了抿发白的嘴,唇迹泛了些粉。
黎清宁又拽下一层华裳,递给施浅照:“用自个的衣服擦擦你这乞丐面吧。”
“嗯…嗯。”
施浅照缓缓点了头,低眉哆嗦接过。
“你是那施太傅家唯一养在金陵祖庙的幺孙吧。”
黎清宁把衣缎随丢去,右手中转起马鞭儿玩,旋身坐于软垫,左手扯起施浅照衣领靠近,“你嫡亲的阿姊因才情惊世,品貌出尘圣人指婚配皇长子。
长兄文才相貌更是卓称朝歌首俊,千古神童为第一。
我都见过,艳羡得很。”
“我,我没见过。”
施浅照轻声带着点颤。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清宁松开手,笑到一旁倚着凭几,“本郡主你都不识得,想来是不呆在京中的~"施浅照点了点头,把脸擦干净后怯懦地看向黎清宁,仆役进来点了琉璃灯,暖光照着,倒显得这白玉团子有几分乖。
“之前我就听我阿姊说过,那老狐狸是寻回他老狐狸窝后,抱了家中幺孙去祖庙代孝——这迟了三西十多年的孝顺,也是能传给儿孙的。”
黎清宁翘起二郎腿,抖着脚,眉眼噙笑,满是嘲讽,忽眼又一冷,瞥一眼“就干看着我讲呗。”
施浅照忙将方桌上的金盏沏上茶,哈笑,白包子般的脸上出现两个小酒窝:“郡主请~”黎清宁一口饮干,敲得砸回红漆桌,施浅照忙换了一杯奶茶沏上,宽车内满室飘香。
“算你勤快。”
黎清宁将马鞭放下,随手扯来一方软枕靠着,调整到最舒服惬意的姿势,接着说,“偶闻过你在金陵也是个招摇的,还以为什么本事呢?”
施浅照也是讨教够了这修罗手段,忙跪爬到这郡主旁,眼尖得看到旁靠长几上的绿提顿身捧了来。
黎清宁扯下一颗,纤手撕开绿提皮,施浅照忙奉上双手。
“嘁——你当本郡主是缺个唾壶呢?”
施浅照脸上又一白,慌身左右看去,只见那银制莲花形渣斗呈于漆桌上,立拿来递上。
提肉酸甜,饱有汁水,提核也吐出后,黎清宁右手放到施浅照左肩上,用力将其压跪头伏于地:“你推倒在地的是本郡主贴身奴婢,打狗还要看主人。”
施浅照忽地觉肩上一轻,正欲抬头回话,背后突得被狠踩一脚,半边脸又贴上地面——纵然这车马内纤尘不染,但羞辱与恐惧己交绕在脊骨中,他也终是明白,他从前仗着自个身份在金陵作威作福,到这朝歌来,面对这些天家权贵,纵使现在仍不知这究竟是个什么郡主,那也是小巫见大巫,蜉蝣遇鲲鹏!
这郡主踩在他脊骨上狠摁,憋的他满脸涨红,进气不及。
他身上满挂璎珞,串着近百珍珠,易脆绳将断……黎清宁无了趣,歪脚一掀踢,首给人砸到车马木墙上,珍珠与各色种玉滴滴嗒嗒散落,还有几颗滚出帘幕。
“得罪了本郡主的人,鲜少能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快活的。”
黎清宁拾起一颗珍珠,细细打量,“胥悠向我诉此乐事时,我还以为是戚青序那小子——你不识得胥悠身上衣裳纹饰,可当知当今皇后姓戚,嗯?”
“汪!”
施浅照瑟瑟靠起墙,学着金陵那些被他欺负的人作狗模样,双手曲弯并在胸前,舌头伸出,面上全然是顺眉讨好之感。
黎清宁乐了,恨不得拍手叫好,将手上白珍珠向施浅照丢去。
施浅照学狗猎物之态,忙启身欲叨,不像己是又落地上,抬眉看向郡主。
只见黎清宁左眉一挑,施浅照只好趴身唇咬那颗珠,再爬跪到黎清宁跟前。
“咽下去。”
黎清宁歪头盯着那双又染上水色,至今红丝未消的杏鹿眼,见他吃力吞咽,欲作呕,首揽金盏将奶茶猛灌入施浅照嘴中!
“咳,咳…哈…咳!
哈!
哈…”施浅照憋塞吞下,大口进气,右臂撑着地面软榻,左手捂着胸处,酡红从额际散到耳尖脖尾。
黎清宁笑盈盈,拿起马鞭,给施浅照那白玉面擦去那奶茶棕红:“我也是皇后的侄儿,不过是先皇后黎氏。”
“吾乃崇德郡主,你祖父的学生……”“不过嘛,你也会成我祖父的学生,不过是外祖父,黎相国。”
施浅照忙嗑了三个响头,抬起身后,又学那狗模样:“浅照是崇德郡主的狗,汪!
汪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黎清宁又疯笑起,将那马鞭丢给他,“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