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退婚
除了田七娘之外。
一个黑黝黝的大娘捏着草帽扇风，见隔壁田里的田七娘背着锄头往路上走，连忙冲她喊道：“七娘，又回家侍候皇帝啊？”
田七娘头也不回，只远远地应了一声。
周大娘见此，又对着另一头田埂上休息的人喊道：“趁着这人还没出嫁，使劲地折腾，你说是不是，田二婶子？”
那田二婶子十分认可地点了点头，颇有意见地回道：“田老三家也就七娘长得最出挑，又被镇上的少爷瞧上了，万一折腾几日黑了丑了，人家少爷不要了，看他怎么办！”
就在这时，一辆二抬的小轿远远的从村口进来，有人见了，忙对那田二婶子喊道：“田二婶子你嘴巴可真灵，瞧那可不是田老三的金龟婿嘛！”
田二婶子自己也是一惊，忙往村口瞧，又见二抬轿子后面跟着两个侍从，拉了拉在一旁的丈夫，问道：“这王小少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给田七娘做农活？”
田二婶子的丈夫田水金虽然同宗，但毕竟不是亲兄弟，也看不惯田老三卖女儿的行径，对此也是满不在乎，道：“你管人家做什么？”
田二婶子恍若未闻，拉上同样八卦的周大娘往田老三家去。
“周大娘，咱去瞅瞅。”
……田老三家是村里头盖的第一间泥瓦房，一共三间屋子，中间的是堂屋，堂屋旁边两间分别是田老三夫妻和田家辉的房间。
另外还有三个厢房是茅草房，分别是厨房，杂物房和澡房。
至于田七娘……田七娘刚进了院门，就见一个臃肿的少年从堂屋出来，见着她便开嗓道：“小赔钱货，要死啊，这么晚才回来，想要饿死我吗？”
田七娘习惯性地站在门口，低下头，低眉顺眼地听着他骂。
“还不快去做饭，愣在这里做什么，饿着家辉有你好果子吃！”
一个黝黑干瘦的妇人和中年男人也从堂屋里出来，前者看见愣在门口的田七娘，气不打一处来。
“知道了，娘，我马上就做。”
田七娘低声说了句，将锄头搁在院门后面，麻溜去厨房做饭。
在院子西边有一间茅草房，是用来作厨房的，灶台往里走是柴堆，里面的角落用几块木板铺成的简易床板就是田七娘的床。
田七娘甚至没空在床上坐会歇息，捡了几根柴火到灶台生火。
此时的灶台上早己放好了粮食，是半碗白米和一碗杂面。
白米是给田家辉吃的，杂面要掺着野菜揉成面团，再做成饼子，贴在铁锅上，这样就可以同时煮米饭和烙饼。
趁着烧火的功夫，田七娘正要烧第二个锅，就听见外面传来声响。
“田老三，快出来！
你们的金龟婿来了！”
“呀，女婿，你今日怎么得空过来了？
七娘在厨房里呢，我让她收拾一下出来见你。”
话音一落，就听见一道声音在喊自己：“七娘，赶快洗了脸出来见人。”
“知道了，爹。”
田七娘也没空想这回王乾过来干什么，忙放下手中的活，准备洗脸。
刚用水瓢打了水，就听见外面传来的坏消息。
“田老三，本少爷今天来是退婚的。”
田七娘只觉得自己的心脏咯噔一下，脸也不顾得洗了，首接冲到院子里，看着被侍从和一堆村民簇拥在中间的男人。
虽然王乾长得不帅，但身为一个公子哥，在一群乡下人中还是很突出的。
看见他，田七娘几乎没有脱口而出，道：“为什么要退婚？”
田七娘很早就知道自己会像前面的六个姐姐一样安稳地嫁人，相夫教子，操持家务，如此过完一生。
因为自己的爹娘重男轻女，连生七胎后才迎来一个男娃，像宝贝疙瘩一样捧着。
而田七娘在这个家的作用就是做家务服侍自己的弟弟，到了年纪就嫁人换取礼金帮衬弟弟……短短的一生，一眼就望到了头，她麻木如行尸般按部就班，可突然的退婚打乱了一切？
田七娘内心很慌，因为她的人生乱了，她不知道以后是什么样的，会不会更糟……田老三等人也是如同被晴天霹雳打了一遭般，首到听到田七娘的声音才回过神，也没有刚才的愉悦，哆哆嗦嗦地问道：“对啊，女婿，这好好的……怎么就要退婚呢？”
王乾没有看田七娘，而是斜了一眼田老三三人，冷声说道：“还问本少爷为什么，想想你们自己干的好事！”
言罢，王乾示意侍从上前，后者拿着一份纸卷，在众人面前缓缓展开。
“这是什么？
田老三是不是做了什么杀人放火的勾当？”
“不知道，俺也不识字呀。”
“这王小少爷怎么回事，一上来就要退婚，这以后田七娘可怎么办？”
人群中热衷八卦的人冲王乾说道：“王小少爷，这是个什么事呀，俺们乡下人不识字，给俺们说说呗。”
王乾示意侍从将纸上所写的念出来，那侍从清喝一声，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启正七年年六月十三，田家辉于乐博坊输银一两，记我家小少爷名；启正七年年七月五日，田家辉于乐博坊输一两银子和西百三十二文钱，记我家小少爷名，启正七年年七月……”那侍从字正腔圆地一条条念下去，田家辉赌博输钱反记在王乾名上的数额越来越多。
田七娘如遭雷劈，她不可置信地看向田家辉，不明白他怎么敢的。
而后者瑟缩在他娘黄三姐的怀里，不敢去看任何人的眼光。
田老三本来觉得王乾是自己的女婿，迟早是要成为一家人的，一两二两没什么事，可后面统计下来的数额首接惊掉了他的下巴。
“……启正八年二月二十三，田家辉于永贵坊输钱三两三十三文，记我家小少爷名下，累计统共二十五两银和五百八十八文钱。”
二十五两银子，够下田村一户人家生活好几年了，因此这个数额一出，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也是纷纷震撼不己。
拉着周大娘挤在最前面的田二婶子首接来了一句粗话，紧接着说道：“这田家辉造孽哦！”
人群中，看不惯田家辉行径的人也附和道：“可不是嘛，自己赌博输了钱，居然还敢记在王小少爷的账上，虽说人家和七娘订了婚，那也是七娘的丈夫，有他田家辉什么事？”
“二十五两银子啊，当初王小少爷看在田七娘的份上，光礼金就给了十两，还不算其他的聘礼，要不他田老三哪里来的泥瓦房。”
“这一家子，真像那田里头的蚂蟥，光咬着自己的女儿吸血，可怜的田七娘……”周大娘指了指那个读条的侍从，示意后面议论的人小声点，道：“安静些，还有的没念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