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安踮起脚尖时,四月细雨般的光斑顺着她的脊椎流淌。
指尖即将触到顶层那本《月亮与六便士》的烫金书脊,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突然覆上来,冷杉混着雪松的气息漫过她的后颈。
"需要帮忙吗?
"这声音像浸过松香的琴弦,在浮尘游弋的空气里震颤。
她转头撞进一双琥珀色瞳孔,男生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腕间青蓝色血管,如同宣纸上晕开的工笔线条。
这是顾川第三次观察这个女孩。
她总坐在西南角靠窗位置,帆布包上别着毕加索的和平鸽徽章,作画时会把及腰长发编成麻花辫,发梢沾着永不重复的水彩色号。
此刻她耳尖泛起薄红,薄荷香随着后退半步的动作在书架间氤氲:"谢谢,我在找参考资料......""为了明天的艺廊策展作业?
"顾川抽出书时瞥见内页批注,铅笔写的"满地都是六便士,他却抬头看见月亮"被荧光笔反复描画,"但你不觉得毛姆太理想化了吗?
月亮需要六便士才能被看见。
"夏安抱紧怀中的《哥特建筑图鉴》,素描本里滑出一张速写——戴金丝眼镜的侧脸在《国富论》与《黑天鹅》之间抬起,睫毛在眼下投出经济学模型般精确的阴影。
顾川弯腰捡起画纸时,积家腕表的冷金属擦过她发烫的掌心。
"这是...透视比例有问题。
"她慌忙指向画中人挺直的鼻梁,指甲盖残留着群青与赭石,"上周三你在C区查阅美联储加息资料时的光影......""上周三下午三点二十分。
"顾川用指腹抚过碳素笔勾勒的发梢,"你用了康定斯基的抽象技法处理我的领口褶皱。
"夏安突然意识到,这个金融系大四学长或许同样在观察自己。
就像她记得他每周二四六会出现在经济学专区,总在下午茶时间用银质搅拌匙顺时针转三圈半咖啡;就像此刻他衬衫第三颗纽扣的缝线颜色与其它不同,显然是后来重新钉过的痕迹。
玻璃幕墙外飘起太阳雨,水珠在穹顶折射出彩虹光谱。
顾川看着女孩马尾辫上晃动的琉璃发卡,忽然想起今晨建模失败的债券波动率曲线——那些失控的数值在屏幕上炸裂成相似的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