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鬼之后,是不需要睡觉的,可不知什么时候,像是突然就睡着了。
再醒过来,眼前多了些实感。
这是在她生前,还在永平侯府做小姐时的闺房。
一切都和以前一模一样。
“谢天谢地终于醒了!”
方萋萋说着话推门走了进来,手上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若真想出彩,我替你安排,弹琴书法作画下棋,哪个不好,你非要跳舞,大雪的天,就穿那么点……”活的方萋萋。
方落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可置信中夹杂了些许难过,这样鲜活的方萋萋,许久没见过了。
“姐姐?”
方落南突然抓住她的手,试探喊了一声。
原本还絮叨着给方落南拆蜜饯包的方萋萋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半晌后又答应了一声:“诶,我在,不怕不怕。”
她以为她做噩梦了吓到了,所以突然如此反常。
方落南从不叫她姐姐,一首叫她方萋萋。
她说着抽出手一边掖了掖妹妹的被子,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好了好了,终于不烫了,来,”说着她端起药碗吹了吹:“刚刚好,把药喝了。”
方落南还有些没有实感,呢喃着:“这是怎么了?”
虽说着话,方萋萋递到她嘴边的药她还是乖乖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喝着。
方萋萋笑道:“不记得了?
你跑外边儿练舞,冻风寒了,跳着跳着就倒了下去,真是想吓死我!”
方落南没说话,只是突然放下勺子,端着碗仰起头就把那药一饮而尽。
随手拿帕子擦了擦嘴,随后重重地抱住方萋萋。
半晌后放开她,又赶紧问:“无洲呢,他在哪儿?”
方萋萋愣了会儿:“……武馆。”
她最怕吃苦的妹妹何时如此豪迈了?
失去味觉了吗?
方落南迫不及待地爬起来,随手抓了件衣服往身上一套便往外跑。
边跑边喊:“晚上来我院儿里吃饭!”
喊着,转眼便没了影儿。
方萋萋回过神来赶紧招呼丫头:“快给她送件斗篷去!
别再冻个好歹的!”
丫头也出去了,房里就剩了她一个人。
方萋萋看着手里的蜜饯,语气有些低落:“何时变得这么能吃苦了?”
她不希望方落南吃太多的苦。
方落南是跑着去的。
无洲在武馆做师傅,京上唯一的一家武馆,有许多世家子弟,偏偏他们都服无洲。
他每个月赚的钱都给了她。
方家虽败落,可方萋萋很有些经营头脑,从没短过她的零花钱。
可当时的方落南,野心勃勃,好比为了在宫宴上跳一支舞,上下打点的地方很多。
原来的她是断然不会开口问方萋萋要这笔钱的。
上辈子这个时候,方落南是不理解无洲的,但是她愿意欠他人情,她总下意识觉得无洲不会跟她计较。
确实不会计较,也不会说话,到死的时候才敢表露心迹。
彼时己经在逃亡的路上了。
上辈子后来的方落南只恨自己是个榆木脑袋。
到的时候无洲正打着赤膊跟人在大雪地上摔跤。
方落南丝毫不觉得如何,此世的她只愿随心,所以她上去便站在了一堆男人旁边,为无洲加油。
“加油无洲!
加油!
加油!
……”在一道突兀的女声出现后,现场突然安静了下来。
不多时便只听见方落南一个人的声音,再半晌,场上的人也停了下来。
无洲赶紧抓了件衣服穿上,随后才敢转身看她。
“二小姐有何吩咐。”
那语气,恭敬又疏离;那模样,内敛又含羞,他脸红了。
方落南没说话,只是笑眯眯地看着他。
招呼走了其他人,无洲递了个披风给她。
方落南自然地问道:“你不帮我披上吗?”
无洲有些无措地看了眼手上的披风,抿了抿嘴,随后红着脸上前一步。
披风一甩,方落南被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
她习惯性地撩起衣摆轻轻嗅了嗅,上辈子无洲不在了之后,她就喜欢干这事儿。
那动作落在害羞的小伙儿眼里,像调戏似的。
他脸上的温度就没再下来过。
“二小姐有事差人来喊我便是,以后别来这里。”
方落南没有回答他,只是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们成婚吧!
无洲!
就今天!
就现在!”
无洲怔住,只呆呆地看着她,原本严肃正经的一张脸突然变得呆滞,两只明亮的眼睛似是没了焦点,像在神游天外。
然而无洲真的在神游,他以为自己又做梦了,或是幻想太多,大白天发了癔症。
“小姐!”
跟上来的丫头赶紧把斗篷也给她披上,就搭在无洲的披风外边。
丫头一边给她整理,一边小声说着话:“您说什么呢,昨儿还在说要嫁给这个世界上最尊贵的人,今儿就要与无洲成婚,果真是跳舞太累了吗?”
无洲耳力向来好,小丫头的蛐蛐儿他听得一清二楚,但也只是习惯性地沉默。
“哎呀,”方落南拂开挡在身前的丫头:“你莫要管。”
说完她又看向无洲:“晚上来我院儿里吃饭!”
无洲愣了愣,随即点了点头。
他从没拒绝过她。
而前一个问题,他只当方落南又在拿他打趣。
可在方落南眼里,他的态度就是明晃晃的同意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