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上985名校的那个暑假,我接到了陈瑶的电话,整个电话内容,就只有这么一句话,短短十九个字。
随后,一条短信提示响起,打开一看,内容更短,只有两个字:北城。
当我回拨电话却无人接听时,心中瞬间有了决断,那时在箱包厂做临时工的我,清清楚楚的记得,那天的太阳如烙铁,将整个城市焊成了一张皱巴巴的铁皮,关于陈瑶的回忆就在滚烫的铁皮上肆意跳动。
陈瑶不仅是我的同班同学,还是我暗恋的对象。
陈瑶很美,那种美无法用言语形容,这么说吧——尽管每个人对于美的定义不尽相同,但陈瑶的美是无可争议的。
她是无数男生心中的女神,公认的校花级美人。
高二下学期,陈瑶却突然消失了,不知道是辍学还是转学,又或者其他原因,总之,她彻彻底底的消失了在我的世界里。
我问过每一个认识陈瑶的同学,包括她的闺蜜,但没有一个人有陈瑶的消息。
我甚至去过她家,但是她父亲也不知道陈瑶的行迹、所以,接到陈瑶十九个字的电话,我立刻按照短信的地址,连夜上了火车。
抵达北城站时,己是第二日清晨。
这是一座很漂亮的海滨城市,站台两边种着茂密的椰子树,翠绿翠绿的,火车站门口的露天商业区,看上去有一点东南亚的味道。
我站在那里,拔剑西顾心茫然。
毕竟,陈瑶虽然让我去找她,但是给我的信息,除了北城二字,再无其他,打过去的电话,依旧是无人接听。
于是买了一瓶矿泉水、一份北城早报,一张北城地图,便回到了出站口守株待兔。
“兄弟,整根烟?”
旁边一位操着一口山西话的男人,递过来一支芙蓉王,笑眯眯说道。
这是一个看长相压根无法判断年龄的男人,身材矮小,头发稀疏,偏偏还要梳一个有些汉奸潜质的中分头。
我摆了摆手,除了防人之心不可无,还因为那时的我,才刚满十八,没买过烟,也没有抽过。
“你哪的人,也是来北城淘金的吧?”
“淘金?”
“百企入桂,引凤入巢。”
中分头男人没有首接解释淘的什么金,而是口袋里掏出一张100元的币,说:“这钱,上面有两只猫,但是将这一百块横向对折,就能看到一只凤凰。”
火车站里骗局多,这种开口就一种浓浓的玄幻小说味,上来就递烟,还引导人掏钱的行为,早己经让我自动将他打入了骗子的归类。
我这人,生平最讨厌的就是骗子。
因为骗子,我从小就失去了父母。
因为骗子,相依为命的九叔花了一辈子种地的收入,买了个所谓的“传家宝”,气病之后,九叔原本硬朗的身子骨,就再也没有硬起来。
所以,我对中分头男人冷眉冷眼冷脸冷语。
他嘿嘿一笑,毫不在意,用手拨了拨他那独特的中分发型,然后跟不说话就嘴痒似的拉着我说个不停。
起初,我以为这是一个拙劣的骗子,但是他单边输出五分钟以后,我大概明白了——这他妈的,是一个道行高深的骗子。
他的知识面极其广阔,说起话来跟天女散花似的。
刚开始说我国犯人在执行***的时候可以选择bgm,播放量最高的是‘别看我只是一只羊’ ,又说口红是虫子做的,虫子的名字叫‘胭脂虫’,说鸡的远亲是霸王龙,说挠老鼠的胳肢窝,老鼠会笑。
一会儿又讲宏观政策、支撑国家经济的三驾马车。
一会儿又扯点风水盗墓,不时还夹点面相学里的紫微斗数、三停五官十二宫。
每当有女人从身边走过,他便肆无忌惮的吹口哨,然后吐出一个个数字,3分,4分,5分,6分。
“小兄弟,看你面相,应该不是来淘金的,那铁定是来这里看美女的咯,我丁小勾告诉你一个秘密。”
“世人都说渝城出美女,川城排第二,苏、杭争第三,都有些道理,但那是因为他们没来过咱北城,与川渝、苏杭的美女数量比起,咱们北城一生,不弱于人。”
“更妙的地方在于,你要去大城市看美女,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太累了,但北城不同,只要在到这火车站的出站口,几乎可以一日看尽长安花。”
“因为,我们北城,每天都有几百上千的男人涌入,相对应的,每天也有几百上千的女人来到火车站接人!”
丁小勾越说越激动,还特意指了指十几个同道中人,他们时不时的相视一笑,露出一副懂的都懂的表情。
“据小爷观察,咱们北城的莺莺燕燕,无论环肥燕瘦,平均值都维持在5分水准,偶尔还会碰到身材9分,甚至满分的女人。”
“只是可惜,小爷在这里蹲点大半年,一百多个日日夜夜,还没有看到一个高圆圆、刘亦菲那样的8分以上的女神。”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啊……***!”
随着这一声国粹,本来滔滔不绝的丁小勾足足愣了近一分钟,这才咽了咽口水,自言自语道:“9分,9分女神啊,要是能娶这种女人做老婆,什么活不久的短命鬼,什么牡丹花下的死鬼,值了啊!”
“老子是见过大场面的,跟叫的出名字的女明星吃饭的次数,比每天来北城的淘金者还要多,但,从未见过这般漂亮的女子。”
一个同道中人说道。
“这种尤物,别说做老婆了。”
“能讲上几句话,我愿意减寿一年,能吃一顿饭,减寿五年。”
“能做我一天女朋友的话,原地去世,老子眉头都不带皱一下的!”
其余将北城火车站当作看美女定点坐标的十几号好汉,几乎全都惊为天人的瞪圆了眼睛。
其中一个家伙,烟烧完,烫到手了,这才反应过来。
缓缓走过来的那名女子。
一名戴墨镜,西装魁梧男子跟随在她身后,保持3米距离。
单论颜值,她能够媲美任何明星,在来车站接人的女人当中,绝对的鹤立鸡群、遗世独立。
她穿着高端职场女性最为青睐的黑色铅笔裙,搭配一件看不出LOGO的白色衬衫,是最为简单,也最经典的黑白搭档,脖子上围着一条藏青色的丝巾。
耳边点缀的金色流苏耳环,为整个人添了几分霸道与冷艳。
她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丁小勾,如果眼睛是两轮月亮,他己经不知不觉中,从初一慢慢跳到了十五。
“……她……在看我……她……她朝我笑了,向我走来了……”丁小勾倒抽一口冷气,喉咙卡字似的:“真……真的,向我走来了……”丁小勾再也说不出话来。
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那个美丽的女子。
她朝着丁小勾的方向走来,她走出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众人的心尖上。
一步一颤,步步生莲。
当她走近时,丁小勾紧张得手足无措,脸上的表情既兴奋又慌乱。
终于,女子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微微侧头,雪白脸颊两侧的梨涡,若隐若现,她笑着开口道:“谷阳,你来了。”
女子的声音如同天籁,清脆而悦耳。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身旁的丁小勾瞪大了眼睛。
他缓缓转过头,满脸不可思议:“……你…叫谷阳?
你…… 你认识她?”
认识?
何止是认识!
这个在我梦里出现了无数次。
次次都认为海水有尽头,月亮有圆缺,人间有不足,但她在,就能弥补的女子。
填满了我整个‘飞鸟无意点湖漪,却惹游鱼几腾洄’的青春。
我的心抖得厉害。
声音,也跟着发抖:“……陈……陈瑶……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