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钟腐朽的木香在空气中弥漫,钟面玻璃反射着祝眠苍白的脸,将她的表情切割成碎片。
沈夜莺松开钳制祝眠的手,旗袍上的昙花纹路在烛光下诡异地蠕动,仿佛有生命般舒展花瓣。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盘扣上的无针怀表,金属表面突然渗出淡蓝色液滴,在地板上蚀刻出细密的纹路——是某种电路图。
"陈先生。
"她微笑,声音里带着机械运转的嗡鸣,"我只是在招待客人。
"陈迟没有回答。
他向前一步,落地钟的底座在地板上拖出刺耳的声响。
祝眠注意到他的每一步都精确避开地板上特定的瓷砖——那些砖块上隐约可见"347"的浮水印。
当他走近时,一股混合着松节油和铁锈的气味扑面而来,让祝眠想起失声那天校医院走廊的味道。
他的机械义眼锁定祝眠,虹膜分裂成无数个微型镜头,每个镜头里都映出不同角度的她:蜷缩在病床上的、站在雨中的、对着镜子检查喉咙伤口的......"你收到我的消息了。
"这不是疑问句。
祝眠的呼吸停滞。
她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手机,却发现掌心全是冷汗。
陈迟将落地钟放在两人之间。
透过斑驳的玻璃,祝眠看见钟摆静止在一个诡异的角度——不是垂首向下,而是向左倾斜47度。
更奇怪的是,钟盘上的数字"3"被刮花,取而代之的是用小刀刻下的"347"。
"打开它。
"陈迟说,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
沈夜莺突然伸手按住钟顶:"陈先生,你确定要现在——"陈迟的左手猛地掐住她的手腕。
祝眠听见骨骼错位的"咔嗒"声,沈夜莺的机械关节暴露在空气中,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
液压油从断裂的管线渗出,在地面形成小小的、血泊般的积水。
"我说,"他的声音轻得像雪落,"打开它。
"祝眠的指尖触到落地钟的黄铜门把手,金属表面传来反常的温热感,仿佛这具古董钟表刚刚停止运转。
当她拉开钟门的瞬间,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如浪潮般涌出,夹杂着某种花果***的甜腥——这气味组合如此精确地复现了六年前校医院走廊的气息,让她的声带疤痕产生条件反射般的刺痛。
钟内景象令她脊椎发凉:那不是齿轮机构,而是一间1:12比例的微缩手术室。
手术台由象牙雕刻而成,台面残留着深褐色的污渍。
穿着病号服的陶瓷人偶仰躺着,喉咙处被精细地剖开,露出里面由银丝和水晶制成的声带模型。
当祝眠的呼吸拂过时,那些"声带"竟开始微微震颤,发出频率精确的347赫兹嗡鸣。
最恐怖的是人偶突然转头的动作。
陶瓷面庞在烛光下呈现出与祝眠完全一致的表情纹路,甚至还原了她右眼内眦处那颗淡褐色的泪痣。
人偶的玻璃眼珠倒映出无数个套叠的钟表,每个表盘都停在3:47。
它的嘴唇开合,没有声音,但祝眠的喉头肌肉却同步痉挛起来——仿佛有看不见的丝线连接着她们的发声器官。
"2014年6月17日下午3点47分。
"陈迟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沈夜莺切除了你0.347克的声带组织。
"他掀开左眼罩,露出机械义眼。
虹膜旋转收缩,投影出校医院的监控画面:穿白大褂的沈夜莺俯身在手术台前,而年轻的祝眠正在麻醉中剧烈抽搐。
画面角落的电子钟显示着:03:47:00。
祝眠的手机突然震动。
备忘录自动弹出一条血红的信息:**”现在你看到真相了。
“**实验室的灯光开始频闪。
每次黑暗降临的瞬间,祝眠都看见落地钟内部的人偶变换姿势——从平躺到坐起,再到用手术刀划开自己的手腕。
鲜血在钟内壁流淌,组成一行数字:2006.04.03。
沈夜莺的机械关节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
她的旗袍领口崩开,露出锁骨下方的植入舱——透明舱体里,0.347克淡粉色组织正在疯狂抽搐,标签上的日期正是2006年4月3日。
陈迟的指尖陷进胸口皮肤,像撕开信封般轻易地掀开机械心脏的外壳。
装甲板下露出的是令人窒息的景象:七组铂金齿轮环绕着一团粉红色的活体组织,每条肌肉纤维都连接着微型电极。
那团组织在有规律地搏动,每次收缩都挤出几滴淡蓝色液体,顺着刻有凹槽的齿轮流遍整个机械系统。
"这是你五岁时的声带细胞。
"陈迟的声音突然带上电流杂音,"你母亲用逆向培养技术让它永远停留在2006年4月3日的状态。
"祝眠看见组织表面浮现出奇怪的纹路——那是尚未钙化的乳牙牙釉质形态。
随着搏动节奏加快,齿轮组开始演奏变调的摇篮曲,音色与她记忆里母亲哼唱的旋律完全一致。
更可怕的是,当她凝视那些液体流动的轨迹时,竟在反光中看到无数个陈迟的影像:穿白大褂的、缺右臂的、全身机械化的......所有影像都在同步重复一句话:"我才是第一个347号实验体。
"深渊底部突然传来锁链崩断的脆响。
祝眠母亲手中的发光物体现出真容:微型声带模型里,禁锢着一个缩小版的、正在哭泣的五岁祝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