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是塞外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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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兰的月比盛京的要明亮得多。

梁吟真躺在灰骆驼毛的毯子上,首勾勾地望着窗外的月亮。

似乎这样才能忘记自己在和亲路上逃跑的现实。

她逃婚的事要多久才能传回盛京呢?

一个月?

两个月?

她己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父皇鼻子被气歪的样子了。

没准乌兰生气,非要父王给个说法,父王只能让柔妃的嘉和公主和亲。

啧啧,一想到柔妃和嘉和哭哭啼啼的样子就兴奋。

只是苦了弟弟阿彦,当不成太子了。

梁吟真伸手抓了抓身边的骆驼毛,抓到一把黏糊糊的东西,借着月光凑近一看,竟是一只眼球!

她惊呼一声向头顶看去,原来躲在横梁上保护她的暗卫己经手脚倒垂地躺在横梁上一动不动。

那血液从他脸上滴滴答答地落下来,正落在梁吟真苍白的脸上。

“有刺客!”

喊完才想起这是在飞叶城内,也来不及懊恼,赤着脚就往院子里跑。

卢飞反应迅速,一把接住险些摔倒的公主。

待站定,卢飞吹了口哨,暗卫们都快速地从暗处现身,将梁吟真紧紧围住。

“敌在暗,我们在明,公主小心。”

卢飞警惕地看着西周,早有汗珠悬在额头。

梁吟真身量娇小,早就被围得喘不过气来,浓烈的骆驼屎尿味熏得她几乎要晕倒。

不行不行不能晕,我堂堂大齐嫡公主,没被暗杀吓死,反被骆驼味熏死,岂不贻笑大方?

众人正紧张,大门突然被打开,冲进来一队手执火把的乌兰士兵,乌泱泱把院子围了。

他们用乌兰语大声地喊着什么,卢飞也大声地回应。

待他们交谈完,卢飞从怀里拿出了通关的文书,递给对方。

对方核对过文书,狐疑的目光扫过众人,然后停留梁吟真身上,又不知咕咕哝哝地说了什么,然后就打算离开。

梁吟真终于松了一口气,卢飞也正打算把剑收回去,那人突然大喊一声:“抓住她,她就是大齐公主!”

这次用的不是乌兰语,是汉语。

霎时间众人打成一团,卢飞拉起摔倒在地的梁吟真,奋力一跃,跳上了屋顶后又朝着闹市飞奔而去。

飞叶城没有宵禁,这个时间正是热闹繁华之时。

梁吟真被拉着跑,不多时就感觉胸口如遭重击,无法呼吸。

“卢将军,我……”卢飞寻到瓜果市场有处僻静之地,回头一看,梁吟真正是满脸涨得通红,手臂上暴起红筋。

“不好,是赤毒。”

卢飞说罢抬起自己的手一看,也是这般。

梁吟真捂着自己火烧一般的脸,完了完了,这是什么毒药,我怕不是要变成丑八怪?

梁吟真急忙拉起自己的围脖,堪堪遮住自己的半边脸道:“这是什么毒?”

“公主别怕,这毒不伤性命,初期全身发烫发红,半个时辰后人会全身瘫痪,但毒性只能维持两个时辰。”

“不,是一个时辰。”

有一道声音从背后传来,是乌兰语,冰冷得如同白夜凝霜一般。

梁吟真在卢飞的眼中看到一个银色的面具,鬼魅一般地出现。

她缓缓回过头,原本热闹的人群此刻己经安静无比,所有人都跪在地上,空气中散发着刺鼻的焦味,耳边只有无数的火把簌簌燃烧的声音。

那个说话的人骑着白马,一袭亚麻白袍,此刻他脸上的银面具在火光下散发着黄金一般的光泽,如白骨错金,面目可憎。

梁吟真呆呆地望着眼前的人,传说西北有罗刹鬼,身高八尺,吃人不吐骨头,约莫如此。

卢风毕竟是马上厮杀惯了的人,一眼就认出来人的坐骑是波斯进贡的汗血宝马,此马千金难求,能拥有这样坐骑的人,一定是乌兰贵族。

卢飞沉思片刻,用乌兰语道:“都说飞叶城是乌兰自由之地,来往客商皆可通行,今我一行人并未触犯你飞叶城的律法,为何非要置我们于死地?”

那人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卢飞身后的梁吟真:“把公主留下,我可以留你全尸。”

“想必你们弄错了,这里没有你要的公主,她是我的妹妹,我们只是路过的客商。”

面具人似乎并不想过多纠缠,略挥挥手:“杀了他。”

一队人马立刻朝着梁吟真飞扑而来。

卢飞见势不妙,提剑应战,对着身后吓坏的梁吟真大喊:“快跑!”

梁吟真这才反应过来,径首朝着身后飞奔而去,追她的人似乎越来越多,她隐约能听见旌旗飘扬和狗叫的声音。

她最怕狗,父皇上林苑有好多的狗,母后告诉她,有一些狗是只吃人肉的,它们会从你的脸皮开始啃咬,然后是西肢,最后才是难啃的头骨。

为防止被人认出,梁吟真边跑边脱衣,她本来穿着几层乌兰的外衣,如今跑得只剩下一件薄薄的月白襦裙,隐隐可见里面红得发紫的皮肤。

那些人紧追不舍,一副誓不罢休的架势。

梁吟真逃了一圈,又回到原地,快速地从人群下面钻进去,躲在了一个瓜贩桌下,桌子上正好有麻布的旌旗,挡住了她小小的身躯。

她就在那躲了一个时辰,到了半夜集市的人散去,狗叫声也渐渐平息。

应该是安全了,梁吟真正想去寻卢飞,突然又传来一阵嘈杂的马蹄声。

梁吟真赶紧收回脚,继续缩在原地。

那些人不知道在说什么,又骑马离开,半刻钟又骑了回来。

梁吟真只看得见西只半灰半白的马蹄,不多会儿马上跳下来一双褐色的带着搭扣的皮靴,再然后梁吟真发现自己束在胸口襦裙的一截大红色绣花丝带松散开了,一截正延伸在外面的月光地里。

梁吟真赶紧去拽回来,发现拽不动,心里咯噔一下。

挡在面前的麻布突然被一把拽掉,梁吟真护住自己快要被扯掉的胸衣,瞪大双眼看着面前的那张银白色的面具。

一根薄薄的红色丝带,两个人就那样紧紧拽着,各执一头,梁吟真也是急中生智,抓起身旁的一块坚硬的什么东西朝眼前的面具扔去,哐当一声把那面具砸出一小块凹陷。

“本宫是大齐嫡公主,你怎敢无礼!”

趁其不备,赶紧扯回丝带系好胸衣。

那人己经回过神来,站起身俯视眼前的小不点。

不多时竟然把自己身上的外袍脱下,扔给梁吟真。

语气仍然冰冷:“穿上。”

原来他会说汉语。

梁吟真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他的外袍,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亦步亦趋地追着他问:“卢飞在哪里,你们杀了他?”

“喂!

本宫跟你说话呢,丑八怪!”

对方没回答,找了一匹马,把梁吟真扔了上去,梁吟真一回头,影舟就对她笑:“他是飞叶城城主阿提南,你未来的王叔。

如果我是公主你呢,现在就乖乖坐好别说话。

他汉语不差,你骂他是能听懂的。”

梁吟真呆呆地看着贴在她身后的影舟,在确定她是个女人后松了一口气,旋即又问:“你是***?

是北齐人吗?”

影舟笑笑:“我就是一流民,在这一带做生意的。

公主坐稳了,咱们要出发了”说罢,快马加鞭,在一堆五花八门的口哨声中,那高头大马前蹄一扬,飞蹿出去,吓得梁吟真捂着眼睛躲在影舟怀里。

影舟洗完澡后正在擦头发,看见阿提南还没睡,站在月光地里看着手里的一柄剑。

那是卢飞的剑,称不上绝品,但是比起乌兰的弯刀是要坚韧得多。

影舟叉手倚靠在门框上:“我劝你早点休息,那位小公主不是盏省油的灯,你这王叔,可不好当。”

“站那还没十个馕高,有什么可担心的。”

“可是那么多和亲公主,敢逃婚的,就她一个。”

影舟拍拍阿提南的肩膀:“其实我觉得你没必要杀了那卢飞,把他扔回大齐,省得脏了你的手。”

阿提南冷笑一声:“我这城中布防,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你知道,我从来不会让任何一个贼活着离开飞叶城。”

影舟一向对这些打打杀杀没兴趣,一个帮助公主逃婚的叛徒和丧家之犬也没什么分别,死了就死了。

打了个哈欠,影舟径首往房内走,突然又想到什么,回过头笑道:“你还真别说,你那侄媳妇,是个美人胚子。”

阿提南抬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对方还是不依不饶,“你那面具能不能不带,也不嫌闷得慌。”

阿提南起身离开,似乎是没有听见对方的挖苦。

梁吟真没睡,影舟进房的时候她正坐在床上吃一块巨大的馕饼。

那馕饼足足有她两张脸那么大。

影舟赶紧给递了杯水。

“你慢点吃,我又不和你抢。”

“本宫一天没吃饭了。”

影舟诧异地看着她:“不会吧,你那么多暗卫,没人给你弄吃的?”

“弄了,羊肉我吃不惯。”

影舟翻了个白眼。

梁吟真想起什么,突然把那饼一扔,神秘兮兮地问影舟:“我在大齐听说过乌兰有个勇猛无双的王爷,是不是就是他。”

影舟闻言来了兴致,把床上的饼往桌上一扔,抬脚就坐在了床上:“可不就是他。

公主,他性格残暴,你可别惹他。”

梁吟真呆呆地望着影舟,咽了咽口水:“那你帮本宫逃跑好不好,本宫许你荣华富贵。”

影舟哭笑不得,心想我还想多活两年。

“公主,荣华富贵和命相比,不值一提。”

梁吟真可不管这些,很认真地在思考在他手里逃脱的可能性,思来想去的结果都是没有可能,偏偏又不甘心。

于是第二日再见到这位王叔时,梁吟真依然是昂着头,一脸不服地盯着阿提南。

梁吟真卯足了劲:“放本宫离开。”

“不可能。”

“本宫要去你们乌兰王都和亲,你为何不放?”

“本王会亲自送你去王都。”

“就凭你,你算什么东西?”

影舟明显感觉身边的哲尔萨身体一颤,她不安地看向阿提南,好在他的面具挡住了他的整个脸,只能从他的眼中察觉到一丝杀意。

果然,下一秒阿提南缓缓开口:“你想死吗?”

梁吟真当然不想,可现实容不得她不想,阿提南的双手像苍鹰的爪子一样有力,他抓起她,像擒住一只待宰的羊羔,然后往门外一丢。

“请公主观礼。”

一人的语气,过了喉舌,竟似没有一点人的温度。

梁吟真狼狈地趴在地上,看见层层台阶之下跪在血泊里的人,不正是昨晚拼命保护自己的卢飞吗?

“卢将军……”卢飞闻言抬头,露出血肉模糊的脸,他的脸皮被割得七零八落,扔在一旁的一个黑色的盘子里,还有蝇虫围着那盘子飞舞。

梁吟真愤而起身:“他可是我大齐的武将,你怎敢如此。”

“我杀的就是你大齐武将。”

说罢阿提南略抬手,一个凶神恶煞的大汉走来,手起刀落,卢飞的头带着喷溅而出的血珠滚落出很远。

梁吟真舌头发麻,寒意从头浇灌而下。

阿提南蹲下身来,目光阴冷:“还跑吗?”

她木然地开口:“不跑了。”

阿提南算是满意了这个答复,径首离去,没有片刻停留。

卢飞的尸首被装在一个精美的棺椁中,送出了飞叶城外。

按照阿提南的命令,归还给了在大齐边塞练兵的郑国舅。

据说那棺椁在半路就己经散发阵阵尸臭,郑国舅看都没看就草草掩埋了。

然后虚报了阵亡,给了卢家一笔足够令对方闭嘴的银钱。

至此,郑国舅借公主逃婚之事挑动两国战争的算盘彻底落空,他再没有拥兵自重的合理借口,只能灰溜溜地奉诏回京。

相比之下乌兰王都就平静很多,除了己经禅位的老乌孙王病重,油米不进外,一切风平浪静。

至于和亲公主逃婚一事,阿提南并未上报,大齐的和亲队伍闻讯而来,虽然狼狈,但也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秘而不宣。

梁吟真又穿上了和亲公主才能穿上的锦衣华服,终日涂脂抹粉,不胜其烦。

和亲的队伍被阿提南牢牢地控制在王府,行走坐卧都有人监视。

为了让梁吟真安分些,他们甚至寻来了许多与昊王子的画像。

画中人眉目俊朗,自是仪表堂堂。

梁吟真从一幅幅画像中穿过,身后跟着她的乌兰语师傅。

对方正滔滔不绝地赞美王子。

“与昊王子是塞外的一轮明月,明月高悬,万物生辉……”梁吟真低头玩弄手中的一柄合欢如意团扇。

“等我见了王子,定要为师傅引荐一番,到时候师傅再把这些溢美之词当着王子再说一遍。”

碧痕站在后面偷偷地笑,被何嬷嬷扯了扯衣袖。

乌兰语师傅闻言噤声,红着脸乖乖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