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面坐着穿皮夹克的男人，鼻梁上贴着纱布的样子活像马戏团里挨了打的小丑。
"医药费五千，误工费三千。
"调解员把计算器按得噼啪响，"酒吧损失另算。
"陈默盯着自己指甲缝里的血痂，那是昨夜琴弦扎进皮肉时留下的。
审讯室特有的消毒水味道让他想起林晓柔搬空衣柜后，出租屋里突然冒出来的霉味。
"我的当事人要求追加精神损失费。
"这个声音让陈默猛地抬头。
夏初晴抱着文件夹站在窗边，灰色西装裤裹着笔首的腿线，衬衫第一粒纽扣松开，露出锁骨处的银色项链。
晨光把她眼下的青黛色照得无所遁形。
"夏律师，这不合规矩......"调解员擦着秃脑门上的汗。
"监控显示您的委托人先扔酒瓶。
"夏初晴用钢笔敲了敲笔录，"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二十六条，我们可以反告寻衅滋事。
"她转身时，陈默看见她后颈的胎记被发尾扫得忽隐忽现。
皮夹克男人突然拍桌而起，带翻了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热水泼到陈默膝盖时，他听见夏初晴冷笑："需要我提醒您故意伤害罪的立案标准吗？
"最后调解书签得潦草。
陈默跟着夏初晴穿过警局后巷，看见她的银色轿车停在酸角树下。
车门打开的瞬间，车载音响飘出他昨夜即兴改编的旋律。
"你怎么有这段录音？
""旧时光的监控有拾音功能。
"夏初晴从储物格摸出碘伏棉签，"别动。
"她处理伤口的动作像在修复古董琴，陈默闻到她袖口飘出的沉香味，和那天暴雨夜停车场的气味一模一样。
老张的电话来得比想象中快。
陈默握着发烫的手机，听见酒吧老板把算盘珠子拨得震天响："装修费从你工资扣！
下个月开始唱下午场！
"暮色爬上城中村违建屋顶时，陈默在七楼天台找到了夏初晴。
她正用望远镜观察对面楼晾晒的床单，那些印着牡丹花的棉布在晚风里鼓成船帆。
"帮我试唱新谱子。
"她递来的乐谱沾着咖啡渍，"时薪是酒吧的三倍。
"陈默的指尖在五线谱上痉挛。
那些跳动的音符像手术缝合线，正把他破碎的旋律强行拼凑。
当看到副歌部分标注的"双声部合音"时，天台铁门突然被撞得哐当响。
林晓柔提着外卖塑料袋站在风口，真丝裙摆缠在青紫的膝盖上。
她浮肿的眼皮抖了抖，突然冲过来抓住乐谱："这曲子不能唱！
"陈默看着曾经温软的手指此刻像枯枝般发颤。
夏初晴慢条斯理地收起望远镜："林小姐的GUCCI包换成了帆布袋？
"她踢开脚边的碎石，"听说城南希尔顿最近在换监控供应商。
"林晓柔的尖叫被突如其来的雷声吞没。
陈默在积雨云翻滚的阴影里看清她锁骨处的掐痕，那形状像极了生日时他送的海豚项链。
暴雨砸下来时，夏初晴己经消失在天台水箱后。
陈默攥着被撕碎的乐谱冲回出租屋，发现窗台上的多肉植物全变成了光秃秃的陶盆——林晓柔连泥土都带走了。
午夜十二点十七分，陈默在吉他箱夹层摸到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牛皮纸袋里装着泛黄的演唱会门票存根，2008年8月8日的钢印己经模糊。
票根背面用铅笔写着求救信号般的谱号，最下方有西个小字：救救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