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章 楔子
这是勘探队进入灰域的第七小时二十三分钟，防核装甲车外温度显示零下八十九摄氏度，但周延闻到了青铜在血管里生长的铁锈味。
他低头看着战术手套，某种青灰色纹路正沿着指缝蔓延，像寄生在皮肤下的青铜根系。
"队长，导航仪在说...在说西夏语？
"通讯兵小吴的声音夹杂着电子杂音。
周延转头看见全息投影的地形图正在坍缩，原本标注着勘探坐标的位置，浮现出大量商周时期的甲骨占辞。
装甲车突然剧烈颠簸，周延的后脑撞在防辐射舱壁上。
某种尖锐的金属摩擦声从履带处传来，像是无数青铜戈戟在冰层上拖行。
他扒着观察孔向外看，永冻层不知何时变成了青灰色的金属质地，每道履带压痕都在渗出墨绿色的黏液。
"关闭所有电子设备！
"周延拍下紧急制动阀，"我们闯进青铜污染区了。
"黑暗瞬间吞没车厢。
新兵李铎的呼吸声变得粗重如野兽，周延听见液体滴落的声响，战术手电亮起的瞬间，他看见李铎的防护面罩内壁爬满青铜色苔藓，那些苔藓正组合成小篆字体的"葬"字。
液氮池的冷光就在这时刺破黑暗。
五十米高的铅灰色隔离幕缓缓升起，量子液氮蒸腾的雾气中，勘探目标物显露出真容——那根本不是三天前卫星发现的青铜鼎，而是一具三十米高的机甲残骸。
更恐怖的是机甲表面布满铜绿，胸口凹陷处插着的，分明是把长达十米的西周青铜钺。
"后退！
全员二级防护！
"周延的吼声被突然爆发的青铜蜂鸣声淹没。
李铎突然抽搐着跪倒在地，他的防护服关节处隆起尖锐凸起，透过破裂的纤维层，能看见他的膝盖骨正在晶化成青铜器皿的兽足造型。
机甲残骸的眼部传感器突然亮起幽绿光芒。
周延的生物芯片在这一刻强制启动增强现实模式，青铜机甲在他的视界中裂解成数以万计的甲骨碎片。
那些三千年前的卜辞正在重组，不是象形文字，而是精确到小数点后九位的导弹轨道方程。
当计算结果突破临界值时，整个液氮池突然沸腾，青铜机甲抬起右臂——那本该是电磁炮的位置，此刻却生长着战国时期的连弩装置。
"它在改写物理法则！
"技术官老陈的尖叫声混着金属变形的***。
周延亲眼看见老陈的电子义眼弹出眼眶，取而代之的是两颗刻满洛书数阵的青铜球体。
更可怕的是他手中的地质分析仪，液晶屏上流动的竟是敦煌遗书上的梵文《金刚经》。
李铎的脊椎刺破了防护服。
新兵的骨骼正在增殖成青铜神树的枝干，每根枝桠都挂着铃铛状的青铜器，那些器皿表面交替浮现出集成电路板纹路和商代雷纹。
当第一枚"铃铛"炸裂时，周延看见了投射在雾气中的全息影像：十二世纪的重甲骑兵与二十二世纪的无人机群在麦田上空交火，被斩首的骑士头盔里爬出纳米机器人。
"队长...它们不是文物..."李铎残存的人类声带挤出嘶吼，他的喉结己经变成青铜钟錘，"这些青铜器是活的文明墓碑...它们在吞噬时间线..."装甲车顶传来陨石撞击般的巨响。
周延抬头看见液氮凝结的穹顶上，无数青铜器皿正在倒悬生长。
汉代的博山炉喷吐着幽蓝的量子火焰，明代的宣德炉里沉淀着凝固汽油，而一尊两米高的商代司母戊鼎内，赫然蜷缩着三具穿戴外骨骼的现代士兵干尸。
周延的战术手套开始晶化。
皮肤下浮现的量子刻痕与青铜机甲产生共鸣，他突然读懂了机甲表面的甲骨文——那正是他昨天凌晨亲手编写的作战指令，此刻却以***形式铭刻在三千年前的青铜器上。
更令他毛骨悚然的是，那些文字末尾标注的日期，是二十西小时后的此刻。
液氮池突然塌陷成黑洞。
在坠入深渊的瞬间，周延看见了青铜机甲睁开的九只瞳孔。
每只黄金瞳都映照着人类文明的终局：纽约的摩天大楼退化成玛雅金字塔，空间站残骸坠入未完工的巴别塔，而所有时代的伟大学说最终都凝固成青铜鼎上的饕餮纹。
当他的脊椎开始生长青铜枝桠时，最后的意识捕捉到机甲内部传来的心跳声——那频率与他腕表上的秒针跳动完全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