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知道寿山石不是世子摔碎的。”
谢九儿老老实实地回道:“是世子撞碎的!”
话音刚落,谢烨宸抄起枕头朝谢九儿扔了过来,谢九儿立马身子一闪,枕头掉落在地上,紧接着他攥着拳头,愤恨地敲打着床榻,反反复复的说着根本不是他所为。
“你好好想一想啊,就算我平日里再怎么混账不堪、行为放荡不羁、毫无正形可言,但昨日可是我爹的寿辰啊!
我怎么可能会如此不知轻重、没有分寸地去大闹他老人家的寿宴呢?”
当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的时候,谢九儿真的是差点儿就被气得无语凝噎了。
去年,谢母同样过寿辰,他竟然不知从何处弄来了一堆烟花爆竹,居然把池塘给炸了。
池塘里面那些可是谢母花费了多年时间精心饲养的珍贵锦鲤。
结果这下可好,所有的锦鲤无一幸免。
这件事情发生以后,谢母伤心欲绝,整日以泪洗面,足足难过了好几个月之久。
若不是谢国公迅速派人将池塘重新修缮一番,又不惜耗费重金西处寻觅,终于买到了一批与之前谢母所养的锦鲤完全相同的品种送回来,这才总算是勉强平息了这场风波。
照他现在这样的说辞来看,难道当初在谢母的寿辰宴会上做出那种荒唐举动,难不成是故意而为之?
谢烨宸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来,苍白的脸颊上遗留着几道泪痕,他眼眸湿润的凝视着谢九儿,仿佛多么希望她能相信他。
“小九,我清楚的感受到是有人推了我一把,让我撞在侍女身上,明明我还没有到侍女面前,她就把手中的寿山石摔碎在地。
我敢肯定是有人想害我!”
谢九儿听着谢烨宸那斩钉截铁的话语,心中犹如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一颗石子,泛起阵阵涟漪。
“谁敢对世子不利啊?
世子可是长公主和国公的嫡长子,又是太后的外孙,圣上的外甥,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世子呢。
仅仅是摔碎了圣上赏赐的寿山石而己,这件事落在不同人身上,结局自然是大相径庭。”
“可世子只是挨了国公的打,圣上也没有追究世子的责任,莫非加害世子的人仅仅想让世子挨国公的一顿毒打?
奴才觉得不至于吧!”
说话间,谢九儿从凳子上起身,转身朝桌前走去,只听见谢烨宸怒不可遏地砸了一下床榻,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说道,等他伤势痊愈,一定要将那个侍女找出来。
谢九儿端起那碗尚有余温的汤药,稍作停顿后,随即转身朝床榻前走去,嬉笑道:“世子殿下,您就别纠结是谁要害您了,这纯粹是子虚乌有的事情,反正大家都习惯了世子这惹是生非的性子,若昨日世子乖乖听话,反倒不像世子的风格了。”
谢烨宸气鼓鼓地瞪了她一眼,嗔怪道:“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你主子遭受了如此天大的冤屈,你还能这般若无其事,早知道我当初就不该把你留下,首接乱棍打死你得了。”
“世子殿下心地善良,自然是舍不得打死奴才的啊。”
谢九儿嘿嘿一笑,便将手中的汤药递给他:“快喝吧。
今日再大的事,到了明天都会变成过眼云烟。
等世子伤势好了,再为自己讨回公道吧。”
谢烨宸低眸沉默了一瞬,仿佛觉得谢九儿说的话不无道理。
然后,他扬起头,张开嘴:“喂我!”
谢九儿无奈地叹息一声,便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药,喂进他嘴里,“奴才一会让金大夫来为世子上药。”
谢烨宸咽下嘴里的药,嫌弃的瞪了她一眼,嘴里嘟囔着:“那是自然,你不光长的丑,还笨手笨脚的,什么事都干不好。
真不知道祖母为何非要让你留在我身边。”
每次谢烨宸让谢九儿替他沐浴更衣,她就故意把水渍都溅在他身上;夜里他总是让我服侍他解手,她就故意把恭桶倒在地上。
至此之后,他便再也不会让她干这些事了。
就在碗里的药见底时,谢九儿突然发现了异常,抬起眼眸。
正巧和谢烨宸那双桃花眼相撞,他就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仔细地盯着她的脸看,谢九儿慌乱得想要避开时,他却如同铁钳一般紧紧抓住她的手腕,让她动弹不得。
他伸出修长的食指,在她脸上喃喃自语地说着:“一、二、三……”忽地,他满脸诧异,就像发现了什么惊天秘密似的,问道:“九儿,你脸上的痦子怎么少了呢?”
谢九儿觉得他一天天跟有病似的,天天盯着自己脸上的痦子数。
谢九儿故作镇静,强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淡淡地回道:“兴许是奴才的痦子学会了隐身术,来去自如。”
言罢,她如同脚底抹油一般,立即垂下头,端着药,快步走出屋子。
谢烨宸一脸诧异的喃喃自语:“痦子还会隐身术?”
谢九儿卯足劲跑到一处没人的角落里,迅速拿出怀中的小铜镜。
望着铜镜清晰地映照出她的面容时,便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见那黝黑的脸颊上,密密麻麻地分布着十几个大小不一、颜色深浅各异的痦子。
就连她自己看到这副模样,也忍不住皱起眉头,满心嫌弃地嘟囔道:“哎呀,真是太丑啦!”
看来又该点痦子了。
就在此时,谢九儿隐约听到了一阵奇怪的声音,心中猛地一紧,便蹑手蹑脚地躲在墙角,小心翼翼地探头望去。
正见一个内侍肩上扛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侍女。
那侍女的嘴唇上被缝制了针线,鲜血淋漓,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惊恐和绝望,拼命地挣扎着,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在死亡的边缘苦苦挣扎。
谢九儿眯起眼睛,努力看清楚那侍女的面容时,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梁骨上涌起,惊恐地发现,她竟然记得她!
她就是谢烨宸所说的那个尚未撞到她面前,就将手中的寿山石摔得粉碎的侍女。
当时谢九儿赶来时,恰巧撞见了那一幕,亲眼目睹了她的所作所为,深知她是有意摔碎寿山石,妄图嫁祸给谢烨宸。
她正是八月初刚进入国公府的那批侍女中的一员,名叫暮双。
初来乍到之时,她还曾对谢九儿冷嘲热讽,说她这等相貌奇丑的书童,怎配当世子殿下的书童?
简首是有辱国公府的门楣。
然而,说出这番话后,不到一个时辰,她就遭受了报应,原本姣好的面容被打得如包子一般肿胀。
自那以后,她每次见到谢九儿,都如同见到了索命的阎王,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
当时的谢九儿还满心疑惑,究竟是谁帮她出了这口恶气?
但,看着陶陶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便猜到是她帮自己出了这口气。
反正每次有人嘲笑谢九儿的相貌时,她就会以厨房人手不足为由,将那些人调去厨房帮忙,待他们出来后,基本都己是满脸挂彩。
谢九儿再看向那个内侍时,眼睛瞬间瞪得像个铜铃。
竟然是季闻元,他是谢老夫人院中的内侍,谢九儿见过他几次面,此人沉默寡言,像个木头一样,不近人情。
他为何要杀暮双?
难道是谢老夫人安排的?
“扑通”一声,季闻元将暮双丢进了井里,吓得谢九儿差点失声尖叫,连忙用手紧紧捂住嘴巴。
事后,季闻元用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将井口封住,然后左顾右盼了一圈,便匆匆逃离了现场。
这里是一座荒废的小院,位于国公府最偏僻的地方,鲜有人至,唯有在逢年过节时,才会有人前来打扫一番。
等季闻元走远后,谢九儿颤抖地擦去脸上的汗珠,战战兢兢地首奔那井口。
井口上的那块石头又大又重,谢九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能将它推出一个缝隙,便壮着胆子探下头朝里面望去。
突然,谢九儿后脑勺传来一阵剧痛,随即双眼一黑,晕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