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想起父亲醉酒后的咒骂,任清晰萦绕在耳畔,那些沾着酒气的木棍砸在皮肉上的闷响,比巷口药铺捣药的铜杵更叫人胆寒。
"小畜生和你娘一样晦气!
"男人布满血丝的眼睛在记忆里忽明忽暗,顾长将脸埋进臂弯,喉间涌上铁锈味。
母亲病榻前攥着他手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掌心,而那个雨夜父亲掀翻药碗时飞溅的瓷片,至今仍嵌在他左肩的旧伤里。
雨幕中忽然飘来一缕药香。
素白裙裾扫过青苔斑驳的石板,顾长抬头时,油纸伞檐正缓缓抬起。
十六岁的苏玖提着竹编药篓站在巷口,发间银铃在风雨中轻颤。
她望着少年褴褛衣衫下渗血的鞭痕,琉璃般的眸子泛起涟漪。
"要跟我回家吗?
"那声音清冷如檐角悬着的铜铃。
顾长怔怔望着少女衣襟上绣着的白槐花,直到冰凉的指尖触到他滚烫的额头。
淡淡的说道:“怎么,不愿意吗。”
顾长急忙答道:“愿意。”
苏玖解下月白云纹披风裹住他单薄的身子,药篓里的忍冬藤垂下翠色藤蔓,在雨帘中织成朦胧的帘。
百年药庐的铜锁"咔嗒"开启时,顾长看见天井里那株需三人合抱的白槐树。
细雪般的花瓣落在苏玖发间,她转身时腕上银镯碰出清越声响:"我叫苏玖,住在第七重院落的老槐树下。
"烛火摇曳的厢房里,药杵捣碎艾草的沙沙声持续到三更。
顾长伏在竹榻上,看着苏玖用银针挑出他肩头发黑的碎瓷。
少女手臂上淡青的血管在烛光下若隐若现,当温热的药膏敷上伤口,少女转身要走时,他忽然抓住那片将要飘走的衣袖。
"为什么...""祖父说医者当渡世人苦厄。
"苏玖将熬好的参汤递到他唇边,汤匙轻轻碰了碰他干裂的嘴角,"更何况,你眼中有我见过最亮的星。
"窗棂外雨声渐歇,顾长在沉入黑暗前,听见银铃在夜风中碎成星光。
这是他流浪的第七年,第一次有人为他留一盏长明的灯。
**第二章 白槐初绽**晨雾漫过三重月洞门时,顾长在药香中醒来。
素纱帐外浮动着细碎光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