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无声的初遇

五月的阳光像融化的太妃糖，黏稠地淌过音乐教室的百叶窗。苏简的指尖悬在黄铜门把手上，金属的凉意顺着掌纹渗进血管。助听器里传来失真的钢琴声，像是有人在水底敲击贝壳，断续的音符游过电流杂音的海洋。

这是她转学的第三个月零七天。

耳后的白色塑料外壳开始发烫，苏简知道这是设备过载的征兆。母亲临终前攥着助听器维修单的样子突然浮现，那张被化疗药物染成灰黄色的脸，在记忆里永远定格成监护仪上的直线。

"同学？"

隔着门板的震动惊得她后退半步，帆布鞋踩碎走廊积水里的云影。琴声戛然而止，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惊飞窗外的白腰雨燕。苏简看见少年从三角钢琴后站起身，阳光为他镀上毛茸茸的金边，像博物馆里陈列的青铜雕像突然活了过来。

陆川的目光掠过她胸前的校牌。高二（3）班，苏简。这个名字在年级办公室的晨会上被反复提及——据说新转来的听障生能用眼睛记住整本琴谱。此刻这个传闻中的女孩正攥着书包带，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抓着悬崖边的藤蔓。

"抱歉，我走错了。"苏简的发音带着金属器械的冰冷感，每个字都像在口腔里打磨过才肯坠落。这是她最熟练的句子，就像便利店收银员递来零钱时，那句永远卡在喉咙的"谢谢"。

陆川的视线在她耳后停留了0.3秒。白色助听器的边缘有些磨损，天线弯折处缠着医用胶布，像只受伤的机械蝴蝶。他忽然想起上周在生物实验室看到的标本，那些被钉在软木板上的凤蝶翅膀也是这样微微颤动。

琴凳与地板摩擦出短促的***。少年起身时带起的风搅动尘埃，苏简闻到松节油混合青柠皂的气味。他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划出流星般的轨迹，手语动作标准得像是从教科书里拓印下来的。

[需要帮助吗？]

苏简的睫毛颤了颤。转学以来，人们要么刻意提高音量对着她耳蜗喊话，要么用怜悯的目光包裹她的缺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