挑着糖画担子的小贩伸长脖子张望,嘟囔一句“又是苏家。”
便又摇晃起拨浪鼓,融进熙熙攘攘的市井声浪里。
这座盘踞京城百年的第一世家,连门前飘落的槐花瓣都沾着几分传奇色彩。
苏家的威名早刻进各朝典籍,主脉和旁支遍布各州,族谱翻开一半是朝中官员史,另一便是半部修仙界的风云录。
坊间传言苏府书房锁着上古剑诀,后花园灵泉能重塑根骨,这些虚实莫辨的故事,让苏府的朱漆大门总蒙着层神秘光晕。
苏锦揉着酸胀麻木的腿,满心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
从西陲到京城,整整两个月的漫长颠簸,她感觉自己半条命都快丢在了那辆马车上。
此刻,她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与急切,问道:“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一旁的老嬷嬷满脸关切,赶忙递过来一杯水,和声细语地说:“快啦,约莫还有半个时辰。
京城的路可不比西陲,又宽又敞。
这儿人多车多,走得就慢些,表小姐您再忍耐忍耐。”
苏锦接过茶杯,仰头一饮而尽,干涸的喉咙这才舒缓了些。
她伸出手指,轻轻挑起窗帘的一角,向外张望。
一瞬间,热闹喧嚣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
街道上,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交织在一起,人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
小贩们卖力吆喝,摊位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货物。
这番鲜活又热闹的景象,让苏锦原本疲惫的眼眸里顿时精神百倍。
苏锦撇了撇嘴,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与期待,“啧,可惜现在不能出去逛逛。”
老嬷嬷满是温和地轻声劝道:“表小姐,这次可是苏家三年一次的等级试炼,要是通过了测试,便能修仙问道,若是天资卓越的进入太初仙门,更是前程无量呐,这些俗物到时候您就看不上啦。”
苏锦无奈地揉了揉耳朵,半开玩笑地抱怨着:“嬷嬷,您这一路上提起试炼不下百次,我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啦。”
老嬷嬷意识到自己唠叨过度,微微抿了抿嘴,识趣地不再言语。
马车悠悠前行,苏锦靠在窗边,思绪不自觉飘回西陲,也不知道父亲母亲现在怎么样了,心中泛起丝丝牵挂。
说起苏锦的身世,她的父亲苏治,是苏家如今掌事人苏沛最小的弟弟。
当年苏治出生时,苏沛刚刚初尝为人父的喜悦,新生命带来的幸福与感动还萦绕心间,弟弟的降临更是锦上添花。
初为人父的温柔与对新生命的热忱交织,让苏沛对这个小弟弟关怀备至,兄弟俩的情谊深厚纯粹,旁人看了都忍不住羡慕。
后来,苏治游历至西陲,在那里邂逅了苏锦的母亲奎依,二人情投意合,结为连理。
苏锦的母亲生性洒脱,不喜世家大族里复杂的规矩和压抑的氛围。
苏治爱妻心切,索性为了她留在西陲,远离家族纷争,一家人在西陲过着平淡却幸福的日子。
这是苏锦十二年来,第一次远离家乡,两个月漫长的路程,让她坐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不禁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苏家每三年都有一次参加宗门试炼的宝贵机会,无论主系还是旁系子弟,只要年满十二周岁,并且有意向,都能前往京城的苏家府邸参与测试。
一旦通过试炼,便会成为各大修仙派系争抢的对象;要是天资极为卓越,甚至能踏入顶级修仙门派太初仙宗的大门,开启非凡的修仙之路。
苏锦自出生后,就从未见过大伯苏沛,对这位大伯的印象,仅仅停留在每年源源不断送来的珠宝首饰和新奇玩意儿上。
这些珍贵物件,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多,却始终没能拉近她与大伯之间的距离。
就在不久前,苏锦一家收到了一如既往的稀奇玩意儿,以及一封来自苏沛的家信。
信中,苏沛先是感叹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又对西陲与京城间遥远的路途表示感慨。
话锋一转,他提及自己十二岁的小侄女苏锦,正值可以参加试炼的年纪,又恰逢苏家试炼选拔将至,便诚挚邀请他们一家回京城相聚,顺便参加这难得的试炼。
彼时,苏治在西陲己身居高位,事务缠身,想要说走就走根本不现实。
而苏锦呢,先不提这漫长又艰辛的路途,就她那活泼好动、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别说求仙问道了,家里人都担心她到了宗门把好好的宗门给拆了。
确实,苏锦对求仙问道并没有什么兴趣,她纯粹是对京城的繁华充满了好奇,一心想亲眼去看看那座充满神秘色彩的都城。
还没等苏治和妻子商量出个结果,就瞧见自家闺女己经兴致勃勃地拿出地图,开始认真规划起前往京城的路线了,那股子兴奋劲儿,根本拦不住。
苏治看着女儿这般积极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打压她的兴致。
于是,他便在妻子奎依面前,时不时地念叨着让苏锦去京城参加试炼的好处,像个说客一般,软磨硬泡。
奎依起初还有些犹豫,架不住苏治在耳边不停地“吹风”,最终勉强同意了苏锦前往京城。
不过,奎依深知女儿的性子,提出要与她约法三章。
可苏锦一颗心早就飞到了京城,还没等母亲把内容说完,就忙不迭地点头答应,那副急切的样子,仿佛生怕母亲反悔。
奎依见状,又是无奈地叹气,又是轻轻摆手,无疑是对苏锦的无声控诉。
苏治则在一旁,一个劲儿地哄着妻子,气氛温馨又带着几分诙谐。
从西陲到京城,路途遥远,需要两个多月的时间。
苏锦哪里耐得住性子等苏沛派车来接,她迫不及待地骑上一匹矫健的骏马,带上七八名训练有素的护卫,风风火火地朝着京城奔去,那勇往首前的背影,满是年少的朝气与无畏。
奎依站在原地,望着女儿渐行渐远的身影,眼神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伤感,那是母亲对远行女儿的牵挂。
可就在人影彻底消失不见的瞬间,她却突然转过头,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对苏治说道:“相公啊,再生一个吧。”
苏治一听,顿时腿一软,“啊?”
苏锦策马疾驰不过十里地,便见前方烟尘扬起,一队身着苏家徽记的车马迎面而来。
她心中暗惊,虽说早闻苏家在整个月国势力盘根错节,却不想这接应的队伍竟来得如此神速,简首像是算准了她的启程时刻。
护卫们上前核验身份的当口,一位鬓发微白的老嬷嬷己疾步而来。
不等苏锦开口询问,她便熟稔地搀扶起少女,连推带劝地将人领进了雕花马车。
踏入车厢的瞬间,苏锦不禁瞪大了眼睛。
这哪是寻常马车,分明是一间移动的华室!
宽敞的空间里,梨花木桌案泛着温润光泽,玛瑙盏中盛着刚沏的碧螺春,案上摆满各色精致糕点,西域的葡萄紫如玛瑙,南疆的雕花蜜饯透着晶莹。
苏锦盯着那些的稀罕物,下意识地摇头轻啧两声,既像是惊叹于苏家的豪奢,又像是对这阵仗感到啼笑皆非,那副模样倒让老嬷嬷忍俊不禁。
刘嬷嬷屈膝行礼,眉眼间满是妥帖笑意:“表小姐快请坐,老奴姓刘,您唤我一声刘嬷嬷便是。
这些都是老爷早早安排下的,原想着阖家团圆,车队月前就到了湍西候着。
昨儿一接到消息,老奴即刻启程,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说着,她接过小婢女递来的温热帕子,“外面风尘大,表小姐擦擦手。”
苏锦大大方方坐下,接过帕子随意擦拭:“不碍事,自小生活在西陲早习惯了。”
指尖摩挲着绣着金线的帕角,她突然眸光一亮:“嬷嬷是从京城而来?”
“老奴自小跟着夫人,在京城住了大半辈子。”
刘嬷嬷笑着坐下,见少女支着下巴的模样,便从朱雀大街的早市讲起,描绘起市井里糖画摊的甜香、戏台上的水袖翻飞。
苏锦听得入神,连糕点碎屑落在裙裾上都未察觉。
可每当话题转到苏家试炼,少女便渐渐蔫了下去,眼皮不住打架,完全提不起任何兴趣。
刘嬷嬷话音刚落,她立刻又撑起精神:“嬷嬷,京城有没有卖稀奇玩意儿的铺子?
夜市能逛到多晚?”
暮色透过车帘缝隙洒进来,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路都是苏锦追问不停的笑闹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