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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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白梓安配不上江恪。

几个要好的世家子凑在一起,原本是要商量城北的地皮该怎么分,聊着聊着就说到了江大少前些年的风流事。

打趣说白城赫赫有名的江氏出了个痴情种,不惜跟家里闹得天翻地覆,带着个男人去国外结了婚。

偏偏这男人除了一张脸,哪里都配不上江恪。

说这些话的时候毫无顾忌,像看不到白梓安在场似的。

江恪笑骂:“滚蛋!”

虽是呵斥,但眉眼弯弯,没有丝毫不快。

反倒是看着端茶过来的白梓安皱了皱眉,语气淡淡的:“没佣人吗?

你回楼上去。”

白梓安的的手指被茶盏烫得微红,微微蜷缩了一下,乖顺地垂下头,转身上楼了。

当众被下了脸,依然一声不吭,是个顶顶没脾气的。

跟林家那位性格火爆的大小姐完全是两个类型。

白梓安关上房门,把那些调侃和玩笑隔绝在门外。

好在江家宅子里的隔音做得很不错。

圈子里与江恪常来往的几位各有各的浑,都是表面上看起来斯文知礼,私下却不怎么讲究的主。

江恪不护着他,那些人便更加放肆一些,总能用文明柔和的语言说出些不堪入耳的嘲弄。

何况江恪又在外面有了人。

白梓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日子过成这样的,明明最开始的时候,也还算得上幸福美满。

人人都嚼舌根子,说不知道江恪看上了白梓安什么,其实白梓安自己也不清楚。

毕竟他一首以来都是个相当寡淡无趣的人。

生活一成不变,吃饭、睡觉、训练、打比赛,以及回家看姥姥。

唯一值得一提的,或许也只有那年闯进他生命中的江恪。

在一个平常的下午,开着银灰色超跑的少年硬挤进非机动车道,对站在马路牙子上的江恪挥动手臂:“你好啊!

大哥哥。”

少年的笑容太过灿烂热烈,像一苗跳动的烛火,吸引着白梓安往里扑。

江恪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讨人欢心,谈恋爱的两年太过顺利,以至于白梓安看到那枚求婚戒指时,毫不犹豫地点了头。

他说:“梓安哥,你跟着我吧。

我想照顾你,也想帮你照顾姥姥。”

……白梓安信了。

他困倦地缩进阳台的摇椅里,思绪有些混沌,胸腔闷闷地疼,又有些喘不上气了。

懒得起身拿药。

不知是不是小睡了一会儿,或者压根没有睡着,卧室门突然被人推开了。

江恪走进来,在衣柜面前换衣服,露出上半身漂亮的肌肉。

结实修长的身体展现出极致的美感,洋溢着正青春的气息。

白梓安忍着胸口处的闷痛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些破碎的喘息:“晚上在家吃饭吧,给你做回锅肉。”

江恪被他吓了一跳,语气也带上了不耐烦:“你怎么跟鬼似的,一点儿声都没有。”

白梓安呼吸的频率有些急促,以此来应对身体的缺氧状态,气息冲击到脆弱的肺部,他闷闷地咳了几声。

江恪越发烦躁:“不舒服就吃药,年纪也不小了,这点事情还需要教吗?”

白梓安尽力忍住咳嗽,拉开床头柜的抽屉。

江恪说什么他就做什么,乖顺到了极致。

里面花花绿绿的,塞满了一板一板的药,密集整齐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白梓安熟练地按出药片,在手心里拘了一把,仰头咽下去。

江恪的眼神从那一抽屉的药上移开,不知是厌恶还是嫌弃。

白梓安看到了,于是识趣地把抽屉推回去。

一类事物以一种极其庞大的数量同时出现时,往往会引起人的不适感。

他的肺上有个洞,是结婚当年为江恪挡了一颗子弹留下的。

周围的组织己经坏死,肺叶勉勉强强还留下一半可以用。

那时江恪刚刚接手江氏,到底是年轻,锋芒太过,招惹的仇家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白梓安知道自己这样的人留不住爱情,但也想过江恪会因为这颗子弹顾惜他一些。

至少别在外人面前让他太难看。

可挟恩图报太可恶,白梓安不想让自己显得卑劣,于是闭口不言许多年。

苏暖熙每每想起来便破口大骂,说江恪忘恩负义,就是个白眼狼。

白梓安总是笑着摇摇头。

两人之间早没什么感情了,江恪到现在都没有提离婚,或许也是因为这颗子弹。

他们只相爱过很短很短的日子,短到白梓安以为那是一场梦,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

江恪换了一件黑色缎面衬衫,搭配好领带,把自己收拾得毫无瑕疵。

又喷了香水。

清淡微苦的木质香,在昏暗温暖的房间里,两人耳鬓厮磨的时候,很有些别样的意味。

白梓安从前很喜欢,但现在不喜欢了,能和江恪交颈而眠的,早就换了人。

“晚上在家吃饭吧。”

白梓安再次重复。

江恪这次扫了他一眼,为他破天荒的不识趣感到惊讶,只是语气依然淡淡的:“不吃了,忙。”

明明五年前都没有这么忙的。

那时江恪刚刚接手生意,没时间吃饭,总是半夜才回家,缠着白梓安说好饿。

现在江氏稳定下来了,江恪反而忙得连家都不回了,两人十天半个月才见一面。

“……我今天过生日。”

江恪打领带的动作顿了一下:“今天真没空,我让陈荣给你订个蛋糕。”

江恪走得很快,陈荣来得也很快。

留着利落寸头的男人笑得很客气:“白先生,生日快乐啊!”

白梓安也微笑,往旁边侧了侧身子:“陈助理辛苦了,进来喝杯茶吧。”

陈荣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您太客气,我这就回公司了。”

于是白梓安又一个人拎着蛋糕上了楼。

他打开那个巨大的蛋糕,插好蜡烛,一支一支点燃。

一共三十支。

蜡油淌下来,白梓安也不着急,对着烛光许了愿:祝白梓安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然后深吸一口气吹蜡烛。

可蜡烛没灭。

他的肺太差,没有吹灭蜡烛的能力。

房门被敲响,佣人阿姨送上来一只小盒子。

白梓安想或许是江恪托人买了件礼物,毕竟两人还没有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却在打开后忍不住颤抖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