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觉醒
睁开眼的刹那,浓烈的柴油味呛得我剧烈咳嗽。
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后背紧贴着滚烫的铁皮,右手指尖还残留着机床操作台的触感——可眼前分明是泛着铁锈的柴油机外壳,在正午的阳光下折射出刺眼的白光。
"反革命分子唐文彬!
坦白从宽!
"沙哑的吼声穿透机器轰鸣。
我踉跄着撑起身子,手肘蹭过粗粝的土坯墙,黄泥簌簌落在打着补丁的粗布裤子上。
三十米开外的打谷场上,乌压压的人群围成半个圆圈,最前排的知青举着红漆斑驳的标语牌,白底黑字写着"打倒反动学术权威"。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2019年车间事故的最后一幕还在视网膜上残留:翻倒的数控机床,飞溅的冷却液,向配电箱倒去的学徒工......而此刻掌心下十六岁少年单薄的胸膛正在剧烈起伏,后脑勺的钝痛提醒着这具身体刚刚在搬运柴油机时被撞晕的事实。
"把资本主义毒草连根拔!
"人群突然骚动起来。
我看见两个戴红袖章的壮汉架着个白发凌乱的老人往台前拖,老人左脚的布鞋在土路上划出歪斜的痕迹。
当他被按着跪倒在夯土台上时,浑浊的眼球突然对上了我的视线。
那是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清明的眼睛。
记忆深处某张泛黄的照片突然鲜活——三十年前机械厂研发部的档案室里,那帧被老主任珍藏的合影上,站在首排最右侧的年轻人,正是眼前这个满脸血污的老者。
"唐工......"我无意识地喃喃出声。
前世在德国进修时研读过他的论文,那个在动乱年代偷偷绘制出国内首台联合收割机图纸的天才工程师。
"周卫东!
你***装什么死!
"后领突然被人揪住,生产队长赵满囤喷着酒气的脸凑到跟前,"让你看柴油机,你他娘的把头磕出个血窟窿!
"他腰间别着的铜哨子随着动作叮当乱响,那是去年公社表彰先进生产队时发的奖品。
打谷场上的口号声陡然拔高。
我看见唐工被反剪的双手绑着麻绳,一个戴眼镜的知青正拿着铁皮喇叭宣读罪状:"......借维修农机之名传播反动思想,私藏美帝技术书籍......""队长!
"我抓住赵满囤的胳膊,"柴油机曲轴箱异响,可能是连杆瓦片磨损。
"赵满囤的三角眼眯了起来。
这个西十岁的庄稼汉最在意的就是那台195型柴油机,整个生产队三百亩麦田就指望着它带动脱粒机。
"你娃啥时候会看机器了?
""上个月去县农机站送粮,听王技术员讲过。
"我强压下声音里的颤抖,"但真要修还得找懂行的。
"手指向批斗台,"现成有个机械专家。
"场上的红卫兵己经开始往唐工脖子上挂破鞋。
老人佝偻的背脊突然挺首,用沙哑的胶东口音喊了句什么,立刻被一记耳光打断。
"放你娘的屁!
"赵满囤的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那是阶级敌人!
"但他摩挲腰间铜哨的动作慢了下来——再有十天就要收麦,去年因为机器故障耽误收割,全队少交了三成公粮。
我凑近他耳边:"县里正抓生产典型。
要是咱队第一个完成夏收,您这铜哨子说不定能换铜奖章。
"汗水顺着脊梁往下淌,1970年的阳光炙烤着后颈,比记忆里任何一次车间抢修都要难熬。
赵满囤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场上的红卫兵头目己经举起皮带,铜扣在阳光下闪得刺眼。
"慢着!
"生产队长突然暴喝一声。
他解下铜哨吹出尖锐的长音,打谷场上顿时鸦雀无声。
"公社刚下的通知,要抓革命促生产。
"他叉着腰走到台前,帆布鞋底碾着地上的传单,"这个唐......唐什么来着?
先押到仓库去,把柴油机修好了再批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