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条焦香混着蜂窝煤的烟气里，他望着墙上"五讲西美三热爱"的标语恍如隔世。
铝制饭盒突然被撞翻，豆浆在水泥地上泼出蜿蜒的溪流。
"同学，你的《政治经济学》。
"素白手指捏着沾了豆渍的课本递来，林凡抬头看见苏明月浅蓝色连衣裙领口别着的银杏胸针。
晨光穿过她马尾辫发梢，在1984年秋的尘埃里折射出细碎金芒——就像二十年后他在苏富比拍卖行见过的唐代金粟笺。
"谢谢。
"林凡接过书时触到她冰凉的指尖，青铜镜在裤袋突然发烫。
镜面倒影里，苏明月后颈浮现出月牙状光斑，转瞬即逝。
"要赔你豆浆吗？
"少女指了指窗口，"第三笼小笼包快出锅了。
"林凡刚要开口，腰间忽然传来剧痛。
穿着护士服的林小曼拧住他肋下软肉，杏眼瞪得滚圆："阿姨让我盯着你吃早饭，你又想空腹喝咖啡？
"她军绿挎包里露出半截葡萄糖注射液，那是林凡母亲特意托人从县医院捎来的。
三个搪瓷缸碰在一起时，青铜镜在林凡口袋里微微震动。
他借口上厕所钻进水房，镜面浮现的篆文却让他浑身发冷——母亲的生命倒计时从七天变成了六天二十三小时。
"别信表象。
"镜中忽然传来清冷女声，惊得林凡差点打翻窗台上的君子兰。
墨璃虚影在晨露中时隐时现，曲裾上的玄鸟纹竟与苏明月的银杏胸针如出一辙。
"今夜子时，让月光照满镜面。
"没等追问，走廊传来陈大壮的吆喝："凡哥！
校办工厂的王师傅找你！
"林凡匆忙把铜镜塞回裤袋，却没注意镜缘沾着的君子兰花粉正渗入饕餮纹路。
数学课上，教授正在讲解泊松分布，林凡的钢笔却在笔记本上疯狂演算。
他划掉1985年物价闯关的时间节点，把"国库券异地套利"改写成"勤工俭学实践方案"，最后用红笔圈住三天后的《关于进一步扩大国营工业企业自***的暂行规定》发布日期。
"林凡同学对概率论有不同见解？
"粉笔头精准砸中他额头时，教室哄笑骤起。
林凡揉着眉心站起来，忽然发现讲台上的陈教授中山装口袋里，隐约露出半截系着五帝钱的罗盘。
"我在算......"他瞥见窗外掠过的鸽群，"算十月二十一号下雨的概率。
"苏明月转头看了他一眼，铅笔在《梦溪笔谈》扉页画出朦胧的月相图。
谁也没发现，夹在书页里的课程表背面，拓印着青铜镜上的部分饕餮纹。
深夜的公共浴室水雾弥漫，林凡蹲在更衣室最里侧的储物柜前。
月光穿过气窗铁栅，青铜镜上的铜锈竟如活物般蠕动。
当完整月轮移至镜面中央时，泛黄的镜面突然化作一汪秋水。
"闭眼。
"墨璃的声音带着金石之韵，林凡感觉有冰凉手指点在自己眉心。
再睁眼时，浴室潮湿的瓷砖地己变成玉石铺就的云台，远处九重宫阙在星海中沉浮。
"这里是镜中界，三刻钟抵外界一息。
"墨璃广袖拂过，林凡腕间多出一道青纹，"每日可借月华入此境修行两个时辰。
"话音未落，林凡突然剧烈咳嗽，吐出满地黑血。
血珠坠地竟化作红莲业火，吓得他踉跄后退，却见墨璃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二十世纪浊气太重，你这算是洗髓了。
"子夜钟声敲响时，林凡浑身湿透回到现实。
浴室镜子里，他胸口赫然浮现出三枚金色光点，而储物柜深处，苏明月那本《政治经济学》正泛着微光——夹在其中的河图残片与青铜镜发生着微妙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