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冬天很冷，我穿着臃肿的黑色棉服，格子围巾像老奶奶一样地系着，脸却还是冻的通红。
“到了。一会进去记得叫人。”父亲说，但是我根本不知道那群人该叫什么，他们看上去长得像随机生成的npc。姑奶奶的故居在一栋老年单元房的四楼，外表看上去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可令我没想到的是，房间里没有哭声，倒是一派其乐融融。
“这不合规矩。”父亲听见里面的动静眉头皱了皱，“装都不装一下，老人去世，笑嘻嘻的干嘛。”他调整了一下表情，做出标准的悲伤表情，走进房间。
“您是…？”一个女人出声问道，她看上去虽不张扬，但服饰都很有质感，气质不俗。
父亲的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似乎在脑海里并没有搜寻到关于女人的信息。他强撑着道：“表妹啊，咱们几十年以前还见过呢…我和孩子听说大姑去世了都难受的不得了…”说着说着眼泪似乎都要掉下来了。
我看见女人低声嗤笑了一声，明白了父亲的虚伪早被人看穿了。
“不要难过了，许先生。你开车来的吗，可以先去酒店…”
父亲接过女人递来的纸擦擦零星的泪珠，有点难堪地说：“我们走来的。今天限号。”
…
我们坐着别人的车来到酒店。
父亲搜寻一圈座位找到了亲戚那桌，我跟着坐下。
“大家好，我是陈姝易。许半桦女士是我人生中的贵人，我一生的老师。今天大家齐聚一堂，不用悲伤，许老师生前乐观，坚强，临终前告诉我‘把我的葬礼办成一场联谊会，让故识重逢，让新人结缘，是我给大家的最后一份礼物。’她希望大家无需悲伤，乐观，积极地生活。”女人站在台上温柔从容，而父亲的脸红成了猪肝色。
“这空调太热了。”父亲尴尬地笑笑。
这一桌坐的都是亲戚，父亲很快和他们攀谈起来。
“许半桦没有个一儿半女，死了都没人知道。”“可不是嘛，据说叫发现的时候人还在椅子上躺着呢，不知道放了多久呢…”“她当年那老相好呢？不是没死吗？也没来葬礼看最后一面？”“啥？仔细说说…”
我看他们唾沫横飞也没有食欲，无意间看见陈姝易往这边看了一眼。羞耻感扑满全身，我放下筷子打开手机。
“就知道看你那手机，来你姑奶奶席上还要看。有这功夫不如回家把习学学…”
正合我意。我收拾好，给父亲发了条先回去的消息转头离开。
外面还是很冷。我戴上耳机寻找附近的公交站。不幸的是我找了一圈最后回到了原点。
“你也去厕所吗？”后面冷不丁地响起女声，吓得我一激灵。
“不好意思把你吓了一跳。”女孩绕到我身前，“里面的厕所在维修，我找了一圈都没找到公厕，看来有人和我同病相怜了。”
女孩看上去和我一般年纪，头发高高地扎着，白色长款羽绒服，眉目清秀。
“不，我在找公交站，我要回家。”我哭笑不得，女孩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好吧，但是我记得这边本来就偏，车站好像有点远。你往西边走应该能看见。”
“谢谢。”道过谢，我朝西走去。她说的没错，超西边走一段距离我正好打到了车。刚到家，我看见窗外飘起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