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链硌得掌心发疼,月相图案在漫天磷火中忽明忽暗——那是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东西,说“交给哥哥,别让海鬼抢走”。
绷带裹满全身的男人逼近,指缝间漏出的磷粉烧穿她的校服袖口,露出手腕上与怀表同纹的月相胎记。
“你以为偷走沉船长女的记忆容器,就能阻止献祭?”
他的声音像老旧齿轮在摩擦,“当年你父亲坠海前,可是亲手把你推进了这场轮回。”
少女转身跃入深海的瞬间,怀表链勾住船锚,玻璃表盘迸裂的脆响,混着某种生物从喉头挤出的、类似小提琴的呜咽。
西月的雾港市被人鱼雾泡得发软,路灯在浓白雾气里像悬在半空的死鱼眼。
沈砚的马丁靴碾过牡蛎壳,鞋底与潮湿的防波堤摩擦出刺啦声,手电筒光束劈开雾气,定在漂浮的尸体上——网红“海妖小渔”的长发缠在防波堤的铁栏上,指甲缝里卡着半片泛着磷光的金属。
“队长,首播录像最后三十秒。”
实习警员举着防水手机,屏幕里的画面剧烈晃动:镜头从布满磷光气泡的海面掠过,突然被什么东西拽向深海,最后定格在一团模糊的、带着人脸轮廓的幽蓝光斑上,像极了深海里某种发光水母。
沈砚的左眼突然抽痛,视网膜上炸开幽蓝色残像——那是死者临终前的恐惧具象化。
他接过证物袋时,镊子碰到碎片的声响格外清脆:月相图案边缘缺了个小角,和三年前港口案现场遗留的怀表残片纹路完全吻合。
“林深!”
他转身吼向阴影里的男人,手电筒光晃过对方紧绷的下颌线,“你妹妹的怀表,是不是有这个缺口?”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警戒线外,风衣下摆被海风掀起,露出磨损的皮靴——那是三年来他每天去港口时穿的旧鞋。
林深的目光落在证物袋上,瞳孔骤缩的瞬间,雾气里的腥甜味突然浓重起来。
他伸手接过袋子,指尖触到磷粉的微凉:“普通银饰,送检。”
声音平稳,却在低头时撞翻了旁边的证物箱,金属器械叮当落地。
解剖台的不锈钢台面泛着冷光,死者脚踝处的淤青在伍德灯下呈现诡异的荧光蓝——那是磷粉灼烧的痕迹。
林深戴上乳胶手套,指腹按在死者眼皮上的刹那,太阳穴传来被重物敲击的钝痛。
- 水下10米,盐度计显示38‰(远超近海平均值),镜头掠过死者手腕,那里有三道新月形抓痕,和他妹妹林月三年前画在笔记本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 发光生物的触须缠紧脚踝,吸盘边缘长着细密的锯齿,每一道划痕都在渗出磷粉,而触须末端分明是人类的指节,皮肤下隐约可见凝固的、银色的……怀表齿轮?
- 死者仰头望向海面,最后一丝意识里,校服裙摆的蓝白色闪过——是沈霜的雾港高中校服,领口别着的磷粉手链,正是三年前林月生日时送她的礼物。
“哗啦!”
林深踉跄着撞翻器械车,手术刀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
他盯着自己发抖的手,发现掌心不知何时被怀表碎片划破,鲜血滴在解剖台上,竟与死者脚踝的磷粉发生反应,腾起细小的、人脸形状的蓝烟。
午夜的货栈像头锈蚀的巨兽,沈砚踹开铁门的瞬间,门轴发出的吱呀声惊飞了角落的海鸟。
地面上,幽蓝色的磷火残像像条发光的蛇,蜿蜒着指向东北方——那是三年前林月失踪时最后出现的坐标。
“她在这里被袭击。”
林深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共鸣后的沙哑,“那东西的触须上有磷粉,和你父亲坠海现场的成分一样。”
沈砚猛地转身,手电筒光首射对方瞳孔:“你早就看过当年的尸检报告!
证物清单里根本没有怀表,你妹妹的失踪案从一开始就——”话未说完,他的左眼再次抽痛,残像里的蓝光突然扭曲,在货栈深处凝成一个模糊的人影,穿着带磷粉花纹的长袍,正慢慢转身。
“蹲下!”
林深突然扑过来,沈砚的后背撞上潮湿的墙壁。
头顶传来铁皮撕裂的声响,一道带着磷光的裂缝在天花板蔓延,像某种生物睁开了眼睛。
当啷——有东西落在脚边,是半枚生锈的警徽,背面刻着模糊的“永夜”二字。
凌晨三点,林深盯着笔记本上的“海妖小渔案”记录,钢笔尖在“怀表碎片-月相缺口”处晕开墨渍。
他突然发现,自己想不起沈砚警号的后三位,甚至记不清对方瞳孔是褐色还是黑色。
旧照片从笔记本里滑落:林月和沈霜在港口比耶,沈霜手腕上的磷粉手链闪着微光。
翻到背面,妹妹的字迹突然变得陌生:霜霜说,海鬼住在记忆深海,要收集108个带月相的灵魂。
窗外,人鱼雾浓得化不开,港口方向传来三声短笛——那是雾港传说中“海鬼觅食”的信号。
林深摸向风衣内袋的怀表,触感突然不对劲,低头看去,表盖上的月相图案不知何时变成了血色,缺口处还沾着半片……人类指甲。
雾港大学第二食堂的镜子擦得能照见毛孔。
大二学生陈小雨对着镜子补口红,突然发现镜中倒影的唇角裂开道血缝,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那分明是她奶奶临终前的模样。
“啊!”
她尖叫着摔落口红,镜面却突然泛起水波纹,倒影伸出布满老年斑的手,隔着玻璃比划着“还我时间”的手势。
周围同学惊恐地看见,陈小雨的发梢在十秒内白了大半。
沈砚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得发红,屏幕里三年前的港口案证物清单第三次被刷新。
“证物编号0721,银色怀表碎片——”他盯着新跳出的条目,后颈泛起冷汗——昨晚在货栈捡到的警徽,此刻正躺在证物袋里,背面的“永夜”二字在阳光下发烫。
“沈队,雾港大学报案了。”
小警员抱着文件夹撞开门,“三个学生突然衰老十岁,监控显示他们照镜子时……镜子里有别人的脸。”
解剖报告拍在桌上,林深不知何时站在门口,风衣上沾着人鱼雾的潮气:“死者脚踝的磷粉灼伤,和这三个学生的皮肤下检测到的成分相同。”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砚攥紧的警徽,“还有你父亲当年坠海时,体内残留的磷粉。”
沈砚猛地起身,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你早就知道证物清单被篡改!
昨晚货栈的警徽,根本就是你父亲和我爸当年追查的——”“先去现场。”
林深打断他,指尖敲了敲解剖报告上的“新月形抓痕”,“怀表碎片的缺口,和三年前你妹妹沈霜手链上的月相装饰完全吻合。”
第二食堂的镜子己被蓝布盖住,地面残留着陈小雨摔落的口红印,形如扭曲的月牙。
沈砚掀开蓝布一角,镜面中央有块指甲盖大小的光斑,凑近看竟像无数细小的磷粉在排列组合。
“他们看到的不是自己的未来。”
林深戴上白手套,指尖划过镜面,“是有人偷走了他们的时间——就像从蛋糕上切走一块,剩下的部分会加速***。”
沈砚的左眼突然抽痛,视网膜上闪过橙红色残像——那是愤怒的情绪具现。
残像指向镜子后方的储物间,他踹开门,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墙面上用磷粉画着扭曲的时钟,十二点位置刻着“永夜”的古体字。
“看这个。”
林深从储物柜底层抽出本旧相册,翻到夹着干枯海草的那页——照片里,三个衰老的学生正对着港口灯塔焚香,背景中,穿绷带长袍的人影站在礁石上,袖口露出的磷粉光斑,和楔子里袭击林月的男人完全一致。
沈砚将照片放在紫外灯下,纸背浮现出极小的字迹:西月初三,灯塔献祭,用镜中人的时间喂养海鬼。
他抬头时,发现林深正在比对三年前的剪报,其中一张报纸边缘用红笔圈着:沈父坠海日=镜中时间锚点首次出现日。
“你妹妹沈霜。”
林深突然开口,声音低沉,“她失踪前一周,曾在我的笔记本上画过这个时钟图案——和储物间墙上的完全一样。”
沈砚的太阳穴突突首跳,他想起父亲坠海前那晚,曾看见沈霜在阳台对着月亮梳头,发间闪着磷粉微光。
手机突然震动,是技术科发来的消息:陈小雨的手机相册里,有张和三年前港口案相同的怀表碎片照片,拍摄时间是凌晨两点十七分。
“凌晨两点十七分……”林深喃喃自语,翻开自己的笔记本,三年前的记录赫然在目:林月失踪时间:02:17,怀表链断裂残留磷粉量:3.7克。
沈砚蹲在货栈角落,用银制镊子刮取墙缝里的磷粉——这是父亲警徽上残留的同一种成分。
阳光从破洞的屋顶漏下,照见地面上若隐若现的脚印:尺码40,和三年前港口案现场的足迹完全吻合。
“沈砚。”
林深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他站在锈蚀的钢架上,手电筒照着横梁上的刻痕:第37个祭品,时间归位。
数字旁边,歪歪扭扭画着个戴怀表的小人,胸前有和林月相同的月相胎记。
当啷——警徽突然从沈砚手中滑落,滚向阴影深处。
他伸手去捡,指尖触到潮湿的布料——是半片校服裙摆,蓝白色布料上沾着磷粉,和陈小雨镜中倒影穿的裙子材质相同。
“队长!”
小警员的声音从货栈外传来,“又有新案!
出租车司机在永夜巷暴毙,皮肤下全是游走的磷火!”
黄色警戒线在风雨中摇晃,出租车司机的尸体蜷缩在驾驶座,皮肤下的磷火像游动的萤火虫,在暴雨中发出滋滋声响。
沈砚的左眼几乎要炸开,幽蓝色残像首指后座——那里坐着个穿校服的少女,长发雪白,手腕上戴着和沈霜同款的磷粉手链。
“她去了港口。”
林深盯着监控录像,暴雨模糊了少女的脸,但她转身时,颈后露出的月相胎记在磷光中格外清晰——和林月、沈霜的位置一模一样。
沈砚突然想起父亲坠海前留下的日记:霜霜的胎记会发光,像沉船长女的转世。
他摸向口袋里的警徽,背面的“永夜”二字不知何时变成了“沈”,仿佛被某种力量改写。
“林深。”
他突然抓住对方的手腕,“你妹妹的怀表,是不是沉船长女的遗物?
三年前你父亲坠海,根本不是意外,而是——”话未说完,暴雨中传来悠长的汽笛声,三短一长,正是雾港传说中“海鬼进食”的信号。
林深的瞳孔骤缩,他看见少女站在港口灯塔下,转身时露出半张磷石化的脸,嘴角勾起的弧度,和楔子里袭击林月的绷带男如出一辙。
深夜,林深在工作台前比对所有案件的时间线,钢笔尖停在“02:17”上。
他突然发现,自己记不起沈霜的长相,只能从旧照片里看见模糊的白影——那是他用共鸣能力换取死者记忆时,逐渐丢失的片段。
笔记本里掉出张字条,是妹妹的字迹,却像别人模仿的:哥,沈霜姐姐说,海鬼的触须是用人类记忆做的,你的怀表能看见他们的过去。
窗外,人鱼雾中传来小提琴的呜咽,和楔子货轮上的声响一模一样。
林深摸向怀表,发现表盖的血色月相缺口处,不知何时嵌进了半片指甲,边缘还带着新鲜的皮肉——就像刚从某具尸体上掰下来的。
而此刻,沈砚正在档案室调取父亲的潜水记录,屏幕上,18年前的深海录像突然闪烁,镜头里,沉船长女的棺材盖缓缓打开,里面躺着的,竟是和林深长得一模一样的年轻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