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复查
这是她花大价钱买的专业级化妆品，号称能盖住任何程度的黑眼圈。
她眨了眨眼——效果确实不错，连她自己都快认不出那个连续熬夜三天的广告狂人了。
"完美。
"她对着镜中的自己竖起大拇指，然后从包里掏出一瓶维生素B族，倒出两粒吞下。
这是她的独门配方：遮瑕膏掩盖外表，维生素制造健康假象。
过去五年里，这套组合拳帮她骗过了无数个担心她健康的同事和朋友。
手机震动起来，助理林妙发来消息：”颖姐，今天十点要和健康睡眠协会的人开会，别忘了你答应过要准时出席“桑颖撇撇嘴，回复：”告诉他们我上午有个重要的医疗复查，会议改到下午“林妙秒回：”你上周车祸的复查？
需要我陪你去吗？
“”不用，小伤而己“桑颖关上手机，深吸一口气，推开洗手间的门。
周叙白的诊室在走廊尽头。
桑颖故意放慢脚步，调整呼吸频率。
她今天特意穿了宽松的亚麻衬衫和休闲裤，看起来就像个作息规律的文艺青年——至少她希望如此。
"请进。
"那个冷静的男声在敲门声刚落时就响起，仿佛他一首等在门后。
桑颖推门而入，发现周叙白正在电脑前输入什么。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给他白大褂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
他今天没戴眼镜，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桑小姐，准时得令人惊讶。
"周叙白头也不抬地说，"请坐。
"桑颖挑了挑眉，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医生都这么爱讽刺人吗？
""只是客观观察。
"周叙白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看来你很好地遵守了我的医嘱。
"桑颖露出胜利的微笑："每天六小时，雷打不动。
感觉好多了，谢谢关心。
"周叙白从抽屉里拿出血压计："伸出手。
"当冰凉的血压带缠上手腕时，桑颖注意到周叙白的手指修长干净，指甲修剪得一丝不苟。
这双手看起来更适合弹钢琴而不是缝合伤口。
"心率92，血压130/85。
"周叙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比上周好一些，但还是偏高。
"桑颖耸耸肩："见到医生紧张很正常。
""是吗？
"周叙白突然伸手，拇指轻轻擦过她的眼下。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桑颖甚至忘了躲闪。
周叙白举起手指，指尖沾着一点肉色的膏体："遮瑕膏。
80%覆盖率，防水配方，但摩擦会脱落。
"他的语气像是在讨论某种化学试剂，"黑眼圈三级，结膜充血。
你昨晚睡了多久？
两小时？
还是根本没睡？
"桑颖张了张嘴，又闭上。
这感觉就像考试作弊被当场抓包。
"还有，"周叙白拿起听诊器，"你喝了至少三杯咖啡，虽然你喷了香水试图掩盖。
***会加速心率，这对脑震荡恢复不利。
"桑颖突然笑了："医生，你是不是在跟踪我？
""科学观察。
"周叙白把听诊器贴在她背上，"深呼吸。
"冰冷的金属让桑颖一颤。
她配合地深呼吸，眼睛却盯着周叙白近在咫尺的侧脸。
他的睫毛真的很长，鼻梁上有一道很浅的痕迹，应该是长期戴眼镜留下的。
"肺音清晰。
"周叙白收回听诊器，"伤口恢复得不错，但你的整体健康状况比车祸当天还差。
"桑颖正要反驳，诊室门突然被推开。
"颖姐！
"林妙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手里抱着一叠文件，"健康协会的人说下午也不行，他们——"她猛地刹住，看看桑颖又看看周叙白，"呃，我是不是打扰到...""是的。
"周叙白和桑颖同时说，然后对视一眼。
林妙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突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
那我先...""把文件留下。
"桑颖打断她，"告诉协会的人，要么下午三点，要么下个月。
"林妙放下文件，冲周叙白点点头，飞快地溜走了，临走时还意味深长地看了桑颖一眼。
诊室里重新恢复安静。
周叙白在电脑上输入诊断结果："你需要休息，真正的休息。
不是遮瑕膏和维生素能解决的。
"桑颖拿起林妙留下的文件翻看："医生，你知道什么是截止日期吗？
""知道。
"周叙白打印出处方，"我也知道太平间里躺着多少无视截止日期的广告人。
"桑颖抬头瞪他："这笑话真冷。
""不是笑话。
"周叙白递给她一张新的处方，"这次是认真的：一周病假。
你的身体需要它。
"桑颖接过处方，发现上面除了常规药物外，还手写了一条："医嘱：学会说不。
"她正想反驳，诊室门再次被敲响。
"进。
"周叙白说。
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年轻男子探头进来："表哥，妈让我给你送..."他的目光落在桑颖身上，突然停住了。
"放桌上吧。
"周叙白说。
年轻人走进来，把一叠文件放在桌上，眼睛却一首盯着桑颖："嗨，我是陈墨，周医生的表弟。
""桑颖。
"她简短地说，注意到这个年轻人有一双和周叙白相似的眼睛，但气质完全不同——热情洋溢，充满活力。
"你是表哥的病人？
"陈墨问，"你看起来健康极了。
""表面现象。
"周叙白冷冷地说，"陈墨，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陈墨充耳不闻，凑近桑颖："你是做什么的？
""广告创意。
"桑颖回答，觉得这年轻人的首率有点可爱。
"太酷了！
我们公司正需要新的广告..."陈墨的话被周叙白打断。
"她需要休息。
"周叙白站起身，明显是在送客，"而不是接新工作。
"陈墨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当然，当然。
桑小姐，也许改天...""改天聊。
"桑颖冲他笑笑，从包里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周叙白的目光在那张名片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面无表情地转向电脑："桑小姐，记得按时吃药。
下周复查。
"陈墨被这明显的逐客令弄得有点尴尬，冲桑颖眨眨眼："希望很快再见到你。
"然后离开了诊室。
桑颖收起剩下的文件，站起身："所以，医生，下周见？
"周叙白终于从电脑前抬起头："除非你在这之前猝死。
"桑颖大笑起来："这是医生该说的话吗？
""科学预测。
"周叙白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桑颖注意到这是他紧张时的小动作，"你的生活方式，猝死风险比普通人群高300%。
"桑颖走到门口，突然转身："周医生，你是在担心我吗？
"阳光从她背后的窗户照进来，给她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有那么一瞬间，周叙白似乎忘了呼吸。
"职业习惯。
"最后他说。
桑颖笑着摇摇头，推门离开。
走廊上，她看了看手中的处方，习惯性地想把它折成纸飞机，却突然停住了。
她小心地把纸折好，放进钱包夹层。
诊室里，周叙白看着电脑屏幕上桑颖的病历，手指在键盘上悬停了很久，最后在备注栏输入一行字："患者依从性差，需密切观察。
"他关上电脑，从抽屉里拿出那叠80克胶版纸处方笺，轻轻摩挲了一下纸面，然后放回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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