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翡翠牢笼
诊断书上的"腕管综合征"字迹被雨水洇湿，像一道溃烂的伤口。
电梯镜面映出她苍白的脸，珍珠耳坠在颈侧晃动。
这是覃言奚送她的二十五岁生日礼物，当时他刚从缅甸赌石回来，西装上还沾着翡翠原矿的粉尘。
"少夫人。
"管家接过她滴水的羊绒大衣，目光扫过她红肿的手腕，"老夫人让您去佛堂。
"檀香混着雨腥气扑面而来时，青柠听见佛珠碰撞的脆响。
覃太太跪在莲花蒲团上，孔雀蓝旗袍绷紧后背，"听说你今天去了医院？
""只是例行检查......""啪！
"翡翠镯撞在紫檀供案上，惊得供果盘里的莲雾滚落在地。
"结婚三年无所出，倒有闲心装病？
下个月言奚要竞标缅甸矿脉，这种时候——"手机震动打断训斥，屏幕亮起的刹那，青柠看见覃言奚发来的消息：今晚不归。
水珠顺着发梢滑进锁骨，她突然想起上个月拍卖会，丈夫为那条帝王绿翡翠项链举牌时，后排穿酒红晚礼服的女孩。
佛堂的阴影爬上她无名指的婚戒，铂金指环嵌着的翡翠在暗处泛着冷光。
这是覃家祖传的老坑玻璃种，订婚那天覃言奚随手套在她手上，像给藏品贴上标签。
"下月初八是好日子。
"覃太太点燃新的线香，烟雾蛇一样缠住青柠的小腹，"张院长会亲自给你做试管。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
青柠摸到腕间手术留下的疤，三年前那场车祸里，她用设计图的右手护住副驾的覃言奚。
现在想来多么讽刺，就像她为覃氏珠宝设计的"青鸟"系列，最终都冠上了丈夫的名字。
回到卧室时，梳妆台上的手机再次亮起。
匿名彩信里，覃言奚的侧脸在酒店水晶灯下格外清晰，他正在为怀中的女孩戴上那条翡翠项链，指尖掠过她雪白的后颈。
青柠的指甲陷进掌心。
衣帽间镜门突然滑开，晚归的丈夫扯松领带，目光扫过她湿透的裙摆："怎么还没睡？
""缅甸矿脉的标书......""这不是你该问的。
"覃言奚解开袖扣，露出腕间百万名表。
当他靠近时，青柠闻到淡淡的玫瑰香，和佛堂的檀香绞成绳索。
她后退半步，后腰撞上五斗柜。
翡翠镯从颤抖的腕间脱落，在波斯地毯上滚了半圈，裂纹像闪电劈开春水。
产检室超声探头压过腹部时，青柠盯着天花板的孔雀石吊灯。
这是覃氏珠宝去年推出的孕婴系列广告同款，此刻正将幽幽绿斑投在她隆起的肚皮上。
"覃太太，您先生没来？
"医生盯着屏幕皱眉，"双顶径偏小两周，而且......"诊室门突然被推开，覃太太的鳄鱼皮手包砸在检查床上："王主任，我需要胎儿完整的染色体报告。
"保养得当的手指划过青柠汗湿的鬓角，"我们覃家的翡翠矿脉，可容不得半点杂质。
"青柠的右手又开始抽痛。
三个月前得知怀孕时，覃言奚正在苏富比拍卖会举牌。
电话那头槌音清越，他沉默片刻说："明天让陈秘书陪你去医院。
"现在胎心监护仪的声响与缅甸公盘竞标倒计时重合，青柠数着宫缩间隙，听见走廊里丈夫低沉的声音："祖母绿矿脉开采权必须拿下，其他事情交给母亲处理。
""产妇血压持续下降！
"助产士突然惊呼。
无影灯亮起的瞬间，青柠看见麻醉师口罩上熟悉的金丝雀胸针——那是她去年设计的员工福利纪念章。
覃太太的香水味混进消毒水："签了这份协议，孩子将来能继承5%矿脉股份。
"羊水破裂浸湿法律文件，青柠在阵痛中看清"若胎儿存在先天缺陷则自动放弃监护权"的条款。
"胎心骤降！
准备剖宫产！
"手术刀划开皮肤的寒意中，青柠听见覃言奚的声音从电话外放传来："优先保矿脉投标团队，我三小时后到机场。
"心电监护仪发出尖锐鸣叫，护士突然大喊："患者出现DIC症状！
"当新生儿带着淤青被抱出产房时，缅甸矿区正在首播翡翠原石切割仪式。
覃言奚挥动金锤的镜头与保温箱蓝光交替闪烁在病房电视上，青柠摸到枕头下的翡翠镯碎片——今晨它曾被婆婆用来砸她的锁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