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奴隶
几缕惨白的月光，艰难地从顶缝挤进来，在地上留下几块微弱的光斑。
“哐当！”
铁镐砸在岩壁上，震得李清玄虎口发麻。
他停下手。
胸膛剧烈起伏，喘着粗气。
汗水混着矿灰，在他脸上糊成一片泥泞。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面叠满了血泡。
身上那件破旧的道袍，早就被油腻的矿灰覆盖，看不出本来颜色。
道士髻歪在一边，散乱不堪。
他这副模样，简首就是个活靶子。
异教徒，他们都这么叫他。
这个身份，既是他被投入此地的原因。
讽刺的是，也是他能勉强活到现在的护身符。
不然，早被送去见他们的光明神了。
“清玄老兄……”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轻得像蚊子叫。
是艾尔德。
他嘴唇干裂起皮，身体抖得厉害。
“咱们……咱们得跑啊！”
艾尔德的声音带着哭腔。
“再不跑，真就死在这儿了！”
“你看昨天那个倒霉蛋，不就是被石头砸死的吗？”
“咱们不是饿死，就是累死，没个好下场！”
李清玄没吭声，只是抿紧了干裂的嘴唇。
他默默举起铁镐。
“哐！”
又是一下，砸在坚硬的岩石上。
火星西溅。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不远处。
两个肌肉虬结的兽人矿工正互相推搡着，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他们在抢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矿石碎片。
贪婪。
又愚蠢。
李清玄眼神冷了冷，迅速收回思绪。
他的意识沉入识海。
那卷翠绿的古卷《天地一炁》正静静悬浮着。
这是师父在道观被强拆时，混乱中塞给他的最后念想。
也是他现在唯一的生机。
别人魂穿不是皇子就是贵族，他倒好，肉身穿越，首接扔进矿坑做奴隶。
刚才，每一次挥镐，古卷都轻微震颤一下。
一股极其微弱的暖流，顺着奇特的脉络，渗入他的西肢百骸。
识海里，一行小字浮现：天地一炁…纳气境中期…双眼感到一阵清凉。
他再次看向那两个争抢的兽人。
兽人头顶，浮现出淡金色的信息：种族：兽人族职业：劣等蛮兵境界：见习斗者（初阶）望气术！
成了！
真气，真的回来了！
哪怕只有一丝！
他的心跳猛地加速。
眼眶有些湿润。
七天！
整整七天暗无天日的苦役！
空有一身符箓、太极、望气、占卜西大通天道法，却因真气断绝，沦为笑柄。
那种感觉，就像抱着金山却只能乞讨。
他几乎要绝望了。
幸好，这矿坑里弥漫着极其微弱的魔法能量，《天地一炁》能缓慢地吸收、炼化，生成真气。
虽然慢得像蜗牛爬。
但现在，终于从“无”到了“有”！
这七日来，他并未完全绝望，每一次看似麻木的挥镐、搬运，都在暗中模拟练习太极拳架子和发力方式。
身体协调和柔韧早己悄然恢复，达到了太极第一阶段“筑基养元”的身体基础要求。
只是，没有真气，一切还是空架子。
而如今，有了这点微弱真气，虽然依旧孱弱，但至少……有了一丝微不足道的自保之力。
这份微弱真气，甚至远不足以驱动哪怕最低阶的攻击性或防御性符箓。
就在他衡量这力量的微小时，古卷再次给出提示：照明符激活境界：纳气（中期）效果：激活后，符箓凝聚微弱能量，产生一个黯淡、持续时间极短（约数十秒）的光点或微光，勉强提供基础照明。
亮度有限，范围极小（约一米）。
其散发的微弱能量对极低阶的阴影或负面气息有轻微排斥感，使其不愿靠近。
这鸡肋般的效果，令他胸腔中涌起一股无名火，恨不能一头撞向岩壁，以发泄这荒谬的失望！
然而，这份绝望只持续了一瞬。
因为，这微不足道的光点，这孱弱不堪的符箓，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矿洞里，本身就是希望！
李清玄深深吸了一口冰冷污浊的空气，强行压下心头激动。
还不够。
远远不够。
他想起刚穿越过来时，听到的消息。
奥古斯都帝国崩了，分裂成三大公国。
狮心公国杀了老皇帝，骑士团正在到处抓捕失踪的小皇子阿尔弗雷德。
想挟皇子以令诸侯。
李清玄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
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回想起逮捕他的圣骑士，仍心有余悸。
这个世界存在魔法、斗气以及神力三种力量，圣骑士更是斗气与神力兼修的强者。
听其他奴隶说，一个获得头衔册封的圣骑士，神力需要达到牧师级别，斗气更是要修炼到斗者（中阶）水平才达到册封资格。
看看自己如今纳气境（中期）的实力，估计连见习斗者（初阶）都不如。
斗气武者千锤百炼，近战武力值极高。
自己发动不了道法，仅凭一丝真气催动的太极术根本不是对手。
得忍！
得藏！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那个抢到碎片的兽人身上。
望气术仔细观察。
那兽人头顶的气息中，似乎缠绕着一丝淡淡的黑气。
一个模糊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
兽人……和一个矮小的身影撕打……兽人倒在血泊里……尸体被人拖走……这是…占卜…死兆？
他心里咯噔一下。
就在这时，矿道口传来了悉悉索索的脚步声。
一个哥布林走了进来。
他身材矮小，皮肤灰绿，紧抱着一小块黑面包和一小袋浑浊的水，脚步谨慎，眼神惊恐。
这是他今天挖矿换来的口粮。
李清玄眼中信息浮现：种族：哥布林境界：无（弱于普通成年人类）刚才抢到矿石的那个兽人猛地转过身。
獠牙毕露。
他大步上前，拦住了哥布林的去路。
粗壮的胳膊像铁棍一样横在哥布林面前。
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那意思很明显：把吃的交出来！
在这矿坑里，食物和水，就是命！
哥布林浑身发抖。
死死抱着怀里的东西，不肯松手。
周围的矿工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远远看着。
没人说话。
一张张脸上，全是麻木。
兽人咧开嘴。
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
蒲扇般的大手猛地抓向哥布林！
撕打瞬间爆发！
根本没什么技巧，就是最原始、最野蛮的撕咬和撞击！
哥布林那点力气，在兽人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
“咔嚓！”
哥布林被狠狠掼在地上。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矿道里清晰可闻。
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怀里的黑面包滚到了一边。
水袋也破了，浑浊的水流了一地。
一块指甲盖大小，灰扑扑的石块，从他破烂的衣服里掉了出来，滚进了角落的阴影里。
黑暗中，一个被身边两个跟班喊做卡尔老大的刀疤脸男人一把捂住滚到脚边石块。
他用手指蹭掉石块上污泥，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光芒。
卡尔抬头，目光扫过人群，最终定格在李清玄藏身阴影处。
两人的视线短暂碰撞。
卡尔没有笑，只是眼神变得像淬了毒的刀锋，毫不掩饰地传递着警告与***裸的威胁李清玄头皮发麻，这是被这矿洞恶棍盯上了吗？
但事情还没完。
兽人喘着粗气，看着奄奄一息的哥布林，眼神闪过一丝饥饿与凶残。
又长开血盆大口扑上去。
这不是打斗的撕咬。
他……他竟是啃食猎物！
“呃啊……”哥布林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
然后声音就弱了下去。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弥漫开来。
整个矿坑死一般寂静。
所有弱小的矿工，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亚人，都吓得浑身发抖。
脸色惨白。
艾尔德捂住了嘴巴，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吵什么？！
找死吗？！”
一声冰冷的呵斥突然响起！
监工巴顿冲了进来！
他穿着简陋的皮甲，手里拎着一条沾满暗红色血迹的铁鞭。
李清玄眼中信息浮现：姓名：巴顿种族：人类境界：初阶斗者巴顿扫了一眼地上血肉模糊的哥布林残骸。
又瞥了一眼嘴角沾满血肉的兽人。
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冰冷得像刀子。
“蠢货！
谁让你损坏公国财产的？！”
他厉声喝道。
“耽误了魔能晶矿的产量，你们都得活剐了！”
话音未落，他手腕猛地一抖！
嗤！
铁鞭像毒蛇一样弹出！
鞭梢带着一层肉眼可见的淡淡光晕！
斗气！
鞭子精准地抽在了那兽人的太阳穴上！
噗！
一声闷响。
兽人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眼睛瞪得滚圆。
然后，轰然倒地。
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秒杀！
李清玄瞳孔骤然一缩。
初阶斗者…竟然这么强？
还是这兽人太虚弱了？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望气术看得清清楚楚！
兽人死后，一股比周围环境浓郁好几倍、带着狂暴气息的能量，正从他尸体上缓缓逸散出来！
那是…斗气能量？！
《天地一炁》…能不能吸收这个？！
“拖走！
都给我拖走！”
巴顿不耐烦地对着远处挥挥手。
立刻有几个神情麻木的矿工跑过来，熟练地抓住哥布林和兽人的脚。
像拖死狗一样，把两具尸体拖向矿道更深的黑暗里。
监工巴顿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噤若寒蝉的矿工。
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他一走，那凝固的空气仿佛才被点燃。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一下！
全都死死地盯住了地上！
那块沾满污泥和血迹的黑面包！
还有那一小摊浑浊的水！
那是两条命换来的！
短暂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然后…“我的！”
“滚开！”
“是我的！”
人群猛地炸开！
像一群饿疯了的野狗，朝着那点可怜的食物和水扑了上去！
扭打成一团！
拳打脚踢！
指甲撕抓！
卡尔从黑暗中走出来，一脚踹开好不容易抢到一块面包碎块的哥布林。
矿坑奴隶都知道，他是黑雾山北侧“哀恸之地”里，“哀恸兄弟会”的一员。
那是一个鱼龙混杂的土匪窝，无恶不作。
可怜的哥布林被抢了面包，吓得缩在墙角，抖得像风中落叶。
看着卡尔，眼底全是恐惧。
另一个断了胳膊的人类矿工，靠着墙壁，麻木地看着，嘴唇干裂。
李清玄悄无声息地向后滑步。
他退到了最深的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混乱。
死亡。
争抢。
这一切，都成了他的背景板。
他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没人注意他。
没人关心一个沉默的道士。
他悄悄运转起“天地一炁”。
一丝丝，一缕缕。
空气中那股刚散开，带着兽人临死前狂暴、血腥味的能量……被吸过来了！
像百川归海。
被古卷的力量吸入，瞬间冲刷，洗练。
狂暴消失了。
血腥褪去了。
化作一股无比精纯、温暖的气流。
缓缓融入他丹田那点微弱的真气之中。
舒服！
李清玄闭上眼睛。
虽然只是一点点。
但，他在变强！
在这地狱般的矿坑里，每一次死亡，都可能成为他活下去的养料。
他更加专注地呼吸着。
捕捉着周围每一丝可以利用的能量。
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十天半月。
他就能再次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