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在学校后面的小山坡上,摘了一大把雏菊和蒲公英。
苏蕴宁把花扎成束,用彩纸包好,在卡片上画了戴着皇冠的老师。
当他们把花束送给班主任时,苏蕴宁紧张得说话都结巴了,容烬白默默地在旁边补充,“老师,谢谢您教我们知识。”
看着老师欣慰的笑容,两人相视一笑,悄悄握紧了藏在背后的手。
入秋后,校园里的银杏叶渐渐变黄。
苏蕴宁踩着满地的落叶,突然弯腰捡了片完整的叶子,“我们来做书签比赛!”
她用彩笔在叶子上画了会飞的鲸鱼,还写了句 “梦想号起航”。
容烬白则用小刀在叶片上刻出精致的花纹,边缘细细地描上金边。
虽然最后两人都觉得对方的作品更好,但还是把书签郑重地夹进了各自最爱的书里。
这些散落在五年级时光里的细碎星光,照亮了容烬白和苏蕴宁的童年。
他们在欢笑与吵闹中,把平凡的日子过成了最珍贵的回忆,而那些藏在双杠下的秘密、陶罐上的涂鸦、叶片里的梦想,都成了岁月里永不褪色的风景。
寒风裹挟着细雪掠过校园时,五年级的教室里正飘着烤红薯的甜香。
苏蕴宁从书包里掏出两个裹着报纸的烤红薯,热气透过纸层氤氲开来。
“校门口老爷爷卖的,特意挑了两个最大的!”
她把其中一个塞进容烬白怀里,自己迫不及待地剥开红薯皮,橘红色的薯肉冒着腾腾热气。
容烬白咬下一口,绵密的甜味在舌尖散开,恍惚间想起春天的樱花大福。
苏蕴宁吃得满脸都是糖渍,像只小花猫,却还不忘炫耀:“我跟老爷爷说,要给我最聪明的同桌带一个,他首夸你肯定考满分!”
容烬白耳尖发烫,低头继续吃红薯,却偷偷把红薯皮剥得整整齐齐,堆在苏蕴宁的草稿纸上。
美术课变成了手工课,老师让大家制作新年贺卡。
苏蕴宁趴在桌上,水彩笔在卡纸上来回飞舞。
她画了两只戴着围巾的小熊在雪地里堆雪人,左边小熊的眼睛特意画成了两个小方块,“这是你!”
她得意地指着画,又在空白处写满歪歪扭扭的祝福,最后还贴了片亮晶晶的金粉贴纸当雪花。
放学路上,两人踩着积雪往家走。
苏蕴宁突然蹲下来,用手套团了个雪球:“接招!”
雪球擦着容烬白的衣角飞过,落在地上炸开。
容烬白愣了一瞬,随即弯腰抓起一把雪反击。
雪仗越打越激烈,苏蕴宁的围巾歪到一边,头发上沾满雪粒,却笑得前仰后合。
最后她不小心滑倒,容烬白急忙伸手去拉,两人一起跌坐在雪地里,望着灰蒙蒙的天空,笑出了眼泪。
元旦前夕,班级要排练节目。
苏蕴宁软磨硬泡,拉着容烬白报名了小品表演。
她自己写了剧本,讲的是两个探险队员在 “神秘森林”(用纸板画的背景)里的奇遇。
容烬白扮演沉默寡言的队长,苏蕴宁则是咋咋呼呼的队员,台词里还穿插了不少只有他们懂的梗 —— 比如把 “神秘宝藏” 设定成草莓蛋糕。
排练时,苏蕴宁总故意说错台词,逗得容烬白绷不住笑场,被班主任敲了好几次黑板。
寒假前最后一天,苏蕴宁塞给容烬白一个铁盒。
打开后,里面是二十颗星星形状的糖果,还有一张手绘的日历,上面用红笔圈着 “正月十五 一起看花灯”。
“不许忘记!”
她叉着腰,眼睛瞪得圆圆的,“要是你敢爽约,我就…… 我就把你数学作业本上的错题全画成乌龟!”
容烬白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郑重地点头,把铁盒小心放进书包最里层。
雪还在下,校门口的路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苏蕴宁挥着手往家跑,围巾在风里飘成鲜艳的红,像冬日里跳动的火焰。
容烬白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转身离开。
口袋里的烤红薯还留着余温,恍惚间,他觉得这个冬天,好像也没那么冷了。
寒假在爆竹声和走亲访友的热闹中匆匆而过,当新学期的***响起时,校园里的积雪早己消融,泥土中悄悄冒出了嫩绿的新芽。
容烬白背着书包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坐在座位上的苏蕴宁,她正踮着脚往窗户上贴自己画的小兔子贴纸,看见容烬白进来,立刻蹦跳着迎上来。
“容烬白!
你看我寒假学会了什么!”
苏蕴宁神秘兮兮地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小巧的手工编织篮,篮身用彩色的毛线编织而成,还点缀着几颗亮晶晶的小珠子,“我跟着视频学的,做了好久呢,送给你装文具!”
容烬白接过编织篮,指尖触到毛线粗糙却温暖的质感,心中泛起一阵感动。
“很好看,谢谢。”
他轻声说道,把编织篮端正地放在课桌上。
苏蕴宁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又从口袋里掏出几颗糖,“这是我外婆做的桂花糖,可好吃了!”
说着便剥开一颗塞进容烬白嘴里,自己也含了一颗,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
科学课上,老师布置了种植豆芽的实践作业。
苏蕴宁和容烬白决定合作完成。
他们找来一个废弃的塑料瓶,在瓶底戳了几个小孔,铺上湿润的棉花,小心翼翼地把豆子放进去。
每天课间,两人都会凑到窗边观察豆子的变化。
当第一颗豆芽破土而出时,苏蕴宁激动地抓住容烬白的胳膊,“你看你看!
它发芽了!”
她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发现了世间最奇妙的事物。
为了让豆芽长得更好,两人还展开了 “竞争”。
苏蕴宁坚持每天给豆芽听音乐,说是能让植物心情愉悦,她会在课间用随身听播放轻柔的钢琴曲,还煞有介事地跟豆芽 “说话”:“小豆芽快快长,等你长大了我们就把你炒得香香的!”
容烬白则认为要给豆芽充足的阳光和适宜的温度,他会根据天气调整塑料瓶的位置,还认真记录着每天的温度和豆芽的生长情况。
学校举办读书节活动,要求每个班级制作一本班级读书册。
苏蕴宁和容烬白主动承担了绘画和排版的任务。
他们利用课余时间,在厚厚的卡纸上绘制精美的插图。
苏蕴宁画了《小王子》里的 B612 星球,容烬白则细致地描绘出《海底两万里》中的鹦鹉螺号。
他们还把同学们写的读书心得工整地誊抄在纸上,贴上彩色的边框。
当班级读书册完成时,精美的装帧和丰富的内容让全班同学都赞叹不己,还在读书节展览中获得了一等奖。
随着天气越来越暖和,学校组织了一次春游,目的地是郊外的一个农场。
在农场里,苏蕴宁像只欢快的小鸟,这里看看,那里摸摸。
她好奇地追着小鸡跑,结果不小心踩进泥坑,鞋子上沾满了泥巴。
容烬白见状,赶紧找来树枝帮她把鞋子刮干净,又从背包里拿出纸巾仔细擦拭。
苏蕴宁看着他认真的样子,突然说:“容烬白,要是没有你,我肯定要变成小邋遢了。”
容烬白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话,嘴角却微微上扬。
在农场的果园里,两人一起采摘草莓。
苏蕴宁专挑又大又红的草莓,放进小篮子里,还时不时往嘴里塞一颗,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口中爆开,她满足地眯起眼睛。
容烬白则在一旁提醒她:“别吃太多,等会儿该肚子疼了。”
夕阳西下,两人提着装满草莓的篮子,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脚步轻快地走在回校的路上。
五年级的时光,在这些充满惊喜与温暖的日常中缓缓流淌,容烬白和苏蕴宁的友谊也在点点滴滴中愈发深厚,如同春日里茁壮成长的树苗,向着阳光,不断向上生长。
六年级的蝉鸣来得格外早,教室吊扇吱呀转动,将阳光搅成细碎的金箔洒在课桌上。
苏蕴宁转着钢笔,歪头看向身旁奋笔疾书的容烬白,他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住,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几何公式。
“喂,数学天才。”
苏蕴宁戳了戳他的胳膊,“放学后去老地方吃冰棍?
王奶奶尝到了草莓味的。”
容烬白顿了顿,握着笔的指节泛白。
这半个月来,他总在犹豫如何开口。
父亲昨夜又喝醉了,摔碎的啤酒瓶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而电话那头姑姑的声音温柔又诱人:“烬白,来省城吧,姑姑给你联系了重点初中……” “我……”话到嘴边,却被窗外的喧闹声打断。
几个男生抱着篮球冲进教室,叫嚷着:“快看!
公告栏贴初中推荐名单了!”
苏蕴宁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走啊容烬白,看看有没有我们!”
她的手刚拉住他的手腕,就见容烬白不着痕迹地抽回了手。
这个细微的动作像根刺,让她笑容一滞,但很快又被兴奋掩盖。
公告栏前挤满了人。
苏蕴宁踮着脚,指尖在名单上快速滑动:“找到了!
苏蕴宁……还有你!
容烬白我们都在推荐名单上!”
她转身想分享喜悦,却见容烬白脸色苍白,盯着“推荐初中:镇一中”几个字,眼神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当晚,老槐树下的石桌上摆着两根融化了一半的草莓冰棍。
容烬白终于开口:“苏蕴宁,我可能……不会去镇一中。”
蝉鸣声突然变得震耳欲聋。
苏蕴宁捏着冰棍的手发颤,红色的糖水顺着指缝滴落:“为什么?
我们不是约好了要一起上初中,一起考重点高中吗?”
“我想去外面看看。”
容烬白盯着地面的蚂蚁,它们正排着队搬运面包屑,“我爸……他给不了我好的未来。
姑姑在省城联系了学校,那里有更好的老师,更多的机会……” “所以你要丢下我?”
苏蕴宁声音拔高,眼眶泛起水光,“我们一起做手工、打雪仗、种豆芽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要走?”
容烬白猛地抬头,眼中有痛苦翻涌:“我不想走的!
可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
你知道我每天回家面对的是什么吗?
空酒瓶、摔碎的家具,还有醉醺醺的……”他突然哽住,喉结上下滚动。
苏蕴宁愣住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容烬白,那个永远冷静沉稳、会默默帮她剥红薯皮、在她摔倒时伸手的男孩,此刻像只受伤的小兽。
晚风掠过树梢,卷起几片枯叶。
苏蕴宁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这些?”
她伸手擦掉他脸颊上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就算你去省城,我们也可以写信、打电话,寒暑假还能见面啊。”
容烬白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送的铁盒,里面的星星糖早就吃完了,但那本手绘日历他还好好收着。
“真的可以吗?”
他声音发闷。
“当然!”
苏蕴宁从书包里掏出崭新的笔记本,“从今天开始,我们写交换日记!
每天把发生的事写下来,周末就互相交换。”
她又摸出一串手工编织的手链,蓝白相间的绳子上挂着两颗小铃铛,“这是我学了好久编的,一人一个,以后听到铃铛声就想起对方!”
容烬白接过手链,铃铛轻轻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月光下,两个少年的影子挨在一起,像从未分开过。
六年级的时光在交换日记的纸张翻飞中流逝。
当毕业照定格下笑容时,苏蕴宁和容烬白站在队伍最边上,悄悄勾住了小指。
他们知道,人生的列车即将驶向不同方向,但那些共同种下的豆芽、一起画的读书册、在雪地里的欢笑,还有未来无数个等待重逢的约定,都会成为最温暖的纽带,将两颗心紧紧相连。
蝉鸣声渐渐消散,九月的风裹挟着桂花的甜香吹进教室。
苏蕴宁坐在镇一中崭新的课桌前,指尖摩挲着抽屉里的交换日记本。
昨晚容烬白在信里说,省城的初中课业压力很大,光是英语单词量就要比镇上多几倍。
她咬着笔杆,在本子上画下歪歪扭扭的涂鸦:“今天体育课学了三步上篮,可惜没人给我捡球啦!
你在新学校有没有交到像我这么厉害的朋友?”
放学***响起,苏蕴宁抱着书包冲向校门口的电话亭。
硬币投进去的瞬间,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忙音。
这己经是本周第三次打不通了,她垂头丧气地踢着石子,突然听见口袋里的铃铛轻轻作响。
抬头望去,晚霞把天空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恍惚间,她仿佛看见容烬白背着书包从街角走来,伸手递给她一个烤红薯。
而此刻在省城的容烬白,正蜷缩在姑姑家狭小的书桌前。
台灯下摊着密密麻麻的错题本,英语试卷上刺眼的红叉让他攥紧了拳头。
他想起白天被同学嘲笑口音时的窘迫,想起老师说“基础太差要加倍努力”时的眼神。
颤抖着翻开交换日记本,苏蕴宁画的笑脸跃入眼帘,旁边贴着一片干枯的桂花:“今天闻到桂花香就想起你啦!
我们约定好的,下次见面要比赛背《岳阳楼记》,不许偷偷作弊哦!”
寒冬在月考的试卷堆里悄然降临。
平安夜那天,苏蕴宁收到一个沉甸甸的包裹。
拆开层层叠叠的报纸,两个裹着保温袋的烤红薯冒起腾腾热气,旁边还有一盒樱花形状的饼干。
附在里面的信纸上,容烬白的字迹比从前更工整:“校门口的老爷爷说你每周都去问他有没有新品种,这次特意买了蜂蜜烤的。
饼干是姑姑教我做的,虽然卖相不好……” 春节的爆竹声中,两人终于在老槐树下重逢。
容烬白长高了大半个头,校服袖口沾着淡淡的墨水痕迹;苏蕴宁扎起了利落的马尾,书包上挂着的铃铛己经有些褪色。
他们并肩走在铺满积雪的小路上,说起省城的灯火和镇里的新书店,说起月考排名和广播站的趣事。
当苏蕴宁不小心踩滑时,容烬白依旧条件反射般伸手去扶,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红了脸。
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时,容烬白突然认真地说:“等中考结束,我要考回镇里的高中。”
苏蕴宁愣住,烟花的光影映在他眼中,比任何时候都明亮:“这半年我想明白了,比起所谓的‘更好的机会’,我更不想错过和你一起的未来。”
春风再次吹绿枝头时,交换日记本己经写到了第三本。
苏蕴宁在物理课上偷偷画下两人戴着同款手链的简笔画,容烬白则在化学笔记里夹着省城樱花节的门票根。
他们知道,距离或许会拉长思念,但那些藏在字里行间的牵挂,那些跨越百里的约定,终会像破土而出的豆芽,在时光里长成参天大树。
春风还未完全褪去,蝉鸣便迫不及待地在梧桐树上响起。
初二下学期的阳光透过镇一中教室的玻璃,在苏蕴宁的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她盯着手中的交换日记本,容烬白上次的字迹还带着墨香:“我考上S省重点初中了!
等你中考,我们就能在同一个城市了!”
可此刻,她的笔尖悬在纸上,迟迟落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