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药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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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哥,去镇上赶集啊?”

“嗯,置办些家用。”

“那一起吧,我正好也要去镇上采买东西。”

不等人答应,坐在牛车上的人手一伸一拽,就将牛车前立着的年轻汉子扯上了板车。

闻野被扯得一个踉跄,反应过来人己经在板车上坐着了,没再推拒,道了谢坐端正。

“大牛,那就麻烦你了。”

前头的汉子闻言,挠挠头笑了下。

“顺手的事儿,嘿嘿。”

冬日严寒刚过去,开春时节的风还带着冷意,牛车行驶在官道上,平坦的路途上车就赶得快,没多大一会儿,城门就近在眼前。

到了城门口,闻野从板车上下来,想给人塞两文赶路钱。

大牛一看他这动作就收回了笑,推拒着人手上动作,故作生气道:“野哥,我都喊你一声哥了,兄弟之间哪讲究这些。”

闻野看着大牛认真的面容不似作假,只好收回那几个铜板,笑着说:“行,那就多谢了。”

“嗐,不都说了顺手的事儿,你要回去得早,就在这城门口等我一会儿,咱们还能一道回去。”

闻野点点头,和大牛告别之后往集市走去。

到肉铺割了半吊肉,又到调料铺子买了一斤盐,打了半斤芝麻油,将东西好好放进背篓里,继续往粮食铺子去。

家里有个病人,吃食要精细些,闻野又买了半袋子的精米精面,买得差不多了,才出门往杂货铺子去。

这才是闻野今日来镇上的主要目的,家里的药罐昨日打碎了,彻底用不了,吃药这事儿可断不得,因此闻野才起了个大早往镇上来。

买完药罐他就打算回村了,出城时路过糕点铺子的花生酥刚出锅,香气扑鼻。

想了想,他还是停住脚下步子,转头往铺子里走,再出来,手上就提了两个油纸包。

这会儿是真没什么要买了,闻野走到城门时没见着大牛,想着早点回去熬药,脚下步子没停的出了城往清溪村走。

年轻汉子脚程快,约莫半个时辰,村口就近在眼前了。

清溪村,顾名思义,一条大溪贯穿整个村子,溪水两旁横靠两座大山,是个依山傍水的小村落。

村口有棵大榕树,看那粗壮程度,据说是有百年的树龄。

农闲时村里人都喜欢聚集在这大树下,特别是夏日天热时,乘凉说话,也算个好去处。

还没到春耕农忙的季节,闻野背着背篓刚进村,就看见村口下成群的婶子阿么在说话。

他人生得高大,体格健壮,又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莫名带着煞气,村里多数人是有些害怕他的。

但闻野心地不坏,甚至是个知恩图报的,只是命苦被蹉跎,才养成这样的冷硬性子。

村里心地软的婶子阿么们对他还是可怜多过害怕的,遇上都会跟他说几句话。

“二小子,去镇上啊?”

闻野家中排行老二,村里喊人都糙,几乎都是按着名字后一个字喊。

只是闻野这名字取得不好,总不能见天喊人家“野小子”吧,这才按着出生顺序喊。

说话的是村里的孙婆婆,是个和善有福气的老人,以往对闻野多有关照,闻野抬手看过去,对着人笑着点点头。

“行,那快回去吧,这会儿天还冷,冻得脸都红了,可别病了。”

孙婆婆看着高大年轻的汉子鼻尖脸颊被风吹得通红,怕人出了汗再在外头吹冷风过了病气,叮嘱人赶快回家去。

闻野依言而行,对着村口的长辈们微微点头算作招呼,转头往家里走去。

一群妇人看着年轻汉子的背影,想起他家里那些糟心事,都不由自主叹口气。

闻野家在村尾最靠里那一户,离后山和大溪都近,因为他老丈人是个木匠,当年把屋子起在这也是为了好从山上拉料子。

他推开院门,抬头就看见意想不到的人。

徐秋心坐在廊檐下,手上择着菜,听见动静抬头看向他,温声道:“回来了?”

闻野赶忙关门进屋,几步上前,接过人手里的菜盆,着急道:“怎么起来了,还往外跑,这风带着寒意,吹病了可怎么办。”

徐秋心微微勾了勾嘴角,心想本来也病了这么多年了,还怕什么。

嘴上却没多说,伸手将汉子抢过去的菜盆又拿了回来,继续手上动作。

“屋里太闷,出来透透风,你回来得正好,后院杀只鸡,难得今儿精神好,给你做些好吃的。”

闻野仔细看了看徐秋心,虽然面色依旧苍白,但精神的确比往日好得多,还罕见地梳妆打扮了一番。

本就是秀丽的容颜,这么一收拾,那股子恬静温柔的气质怎么都遮掩不住。

可闻野却无暇欣赏,也不因为长年缠绵病榻的人能起身了而高兴,心反而往下沉了沉。

年轻汉子沉默好一会儿,不自觉抿了抿嘴,一副欲言又止地表情,最后却什么都没说,依言去后院杀鸡。

村尾这方小院难得比往日热闹了些,饭桌前坐了两个人,面前的鸡汤和小菜散发着香气,一向沉默的堂屋也传出欢声笑语。

不过这欢声笑语多是来自于徐秋心,她给闻野和自己各自盛了碗鸡汤,嘴边一首带着笑,招呼闻野夹肉吃菜。

她太久没有下厨,手艺不知退步了多少,但能吃上自己做的吃食,心里还是高兴的。

一高兴话就多了起来,拉着闻野说东说西,从自己还是孩童记事起的趣事一首说到沉疴旧疾这些年。

闻野一首没吭声,静静听人说话,心上却是像压了块巨石,重得他喘不过气。

忽地,徐秋心温柔的语调顿了顿,随即无法抑制地咳嗽起来。

闻野连忙起身给她倒了杯清茶,又掏出颗药丸塞进人嘴里,好半晌,徐秋心的咳嗽声才缓缓停下来。

“秋心姐,别说了,今儿你累了一天,回屋歇着吧。”

徐秋心掏出帕子擦了擦嘴,勉强笑了笑,虚弱道:“不想歇呢,你扶我到廊檐下坐会儿吧。”

闻野本能想拒绝,可是看到徐秋心眼中的渴求与向往,忽然就说不出任何话来。

依言将人扶到屋檐下的躺椅上坐下,又抱了被子给人盖好,看人安稳靠在椅子上才转身去收拾碗筷。

等他收拾好从厨房出来,没听见徐秋心的声音,还以为人睡着了,想把人抱回屋。

走近一看,徐秋心依旧睁着眼,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

感觉到他走过来,才回过神,看着闻野笑了笑。

“今晚月色很好看。”

闻言,闻野抬头看去,他是个粗人,看不出什么好不好看,只觉得今晚的月亮格外大格外亮,明明不是十五的日子。

“夜深了,该回屋了。”

闻野将躺椅上的人打横抱起,送进了卧房。

徐秋心没拒绝,她也实在没有拒绝的力气了。

等闻野将人放到床上,扯了被子给人掖好,转身要出屋时,手腕却被床上的人拉住。

屋里油灯昏暗,闻野看不太清徐秋心的表情,疑惑道:“怎么了?”

徐秋心看着床前高大年轻的汉子,视线顺着那俊朗的面容一寸一寸划过,像是要把人牢牢刻在心上。

半晌,才温声道:“阿野,要好好的。”

闻野不明所以,还想再说些什么,可徐秋心己经松开手,往里侧别过头,不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