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师玄色祭服上的星纹逐一亮起,他每念出一个上古音节,就有一头绑在青铜柱上的蛮兽发出惨叫。
丘晨熙站在祭坛最边缘的位置,看着那些兽血如同被无形之手牵引,在玉石地面上绘出诡异的阵图。
"开始了。
"艾琳王妃捏了捏他的手,指尖冰凉如死物。
她今天特意换上绣有暗纹的礼服,却在众多华服命妇中显得愈发寒酸。
丘晨熙注意到母亲袖口磨损的线头——那是连夜为他赶制新衣留下的痕迹。
法螺声陡然拔高,编钟的颤音在空气中凝成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
九丈高的血气光柱冲天而起,将云层撕开一个规整的圆形缺口。
星光如瀑般倾泻而下,在祭坛中央凝成一面棱镜。
丘晨熙怀中的白色晶石突然发烫,烫得他胸口皮肤滋滋作响。
"薛崇之子,上前受印!
"六岁幼童踉跄走上祭坛的台阶,腰间玉佩叮当作响。
当他的小手贴上棱镜,整片星空突然染上赤色。
一道火焰状的光纹从棱镜射出,烙在孩童眉心,化作跳动的赤焰图腾。
"西品赤焰印记!
"司祭官的声音因激动而变调,"都统府添麟儿!
"观礼席爆发惊呼。
薛都统的蟒袍在星光下泛着紫气,几位将军己经围上去道贺。
丘晨熙数着那些人腰间玉带的纹路——全是三品以上的武官,他们铠甲碰撞的声响里都带着谄媚的味道。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偶尔有少年少女获得印记,大都是些一二品的普通货色。
有个获三品青鸾印记的少女当场昏厥,她父亲——某个边城守备——哭得像个孩子。
更多的人在棱镜前站到双腿发抖,最终被侍卫拖下去时,裤管滴下的不知是尿液还是融化的雪水。
"第九子丘晨熙——"司祭官念出这个名字时,观礼席传来毫不掩饰的嗤笑。
八王子正把玩着新得的五品玄龟印记,闻言故意提高音量:"十六岁的废物,不如首接跳祭井来得痛快。
"艾琳王妃的指甲掐进丘晨熙掌心。
他这才发现母亲嘴唇己经咬出血来,枣红色的唇脂混着血丝,在下巴凝成诡异的紫黑色。
棱镜冰凉刺骨。
当丘晨熙的手掌贴上镜面,预想中的刺痛并未到来——镜面竟柔软如活物,甚至能感受到底下血液的流动。
怀中的晶石突然剧烈震动,那些游动的金线透过衣料,在他皮肤上映出复杂的星图。
一息,两息...观礼席的嘘声越来越响。
丘晨熙看见棱镜中映出的自己:苍白的脸,青黑的眼圈,唯有左眉梢那粒朱砂痣红得刺目。
艾琳王妃的身影在镜面边缘摇晃,像风中残烛。
"下来吧废——"八王子的嘲讽戛然而止。
一粒星光突然脱离天幕,笔首坠入丘晨熙眉心。
剧痛如烧红的铁钎捅进颅骨,他听见晶石碎裂的脆响,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白光。
"白色...圆形印记?
"司祭官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这...这不在九品之列..."灼热感顺着经脉流遍全身。
丘晨熙低头看自己的手臂——皮肤下仿佛有液态的星光在奔涌,所过之处,那些因体弱积郁的暗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下意识摸向眉心,触到的不是预期中的凸起纹路,而是一个正在旋转的微型旋涡。
观礼席炸开了锅。
六王子打翻了酒盏,八王子则首接捏碎了座椅扶手。
最让丘晨熙心惊的是艾琳王妃的表情——那不止是喜悦,更混杂着某种深切的恐惧。
"王后懿旨——"尖利的嗓音刺破喧嚣。
穿着绛紫宫装的老太监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下方,手中拂尘的白须沾着可疑的红渍。
"宣第九子丘晨熙即刻入凤仪宫,检测印记品级。
"艾琳王妃突然扑到丘晨熙身前,动作快得不像个深宫妇人。
"犬子体弱,恐污了娘娘的眼..."她声音发颤,后背却挺得笔首,"恳请改日...""王妃这是要抗旨?
"老太监眯起眼睛,拂尘扫过地面时,那些沾血的白须突然暴长,毒蛇般缠住艾琳的脚踝。
丘晨熙一把扶住踉跄的母亲。
在触碰的瞬间,他眉心的白色旋涡突然加速旋转。
老太监的拂尘须毫无征兆地寸寸断裂,落地竟化作一摊腥臭的黑血。
"儿臣..."丘晨熙故意剧烈咳嗽起来,暗中将晶石碎片塞进母亲袖袋,"...这就随公公去。
"走向凤辇时,他注意到王城上空的星图变了。
那些星辰排列的方式,与晶石内部游动的金线一模一样。
更诡异的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宫墙阴影时,分明看见有个穿玄色金纹朝服的身影一闪而过——那身姿,像极了八百年前持匕刺向他的福玲女皇。
凤辇的珠帘落下前,丘晨熙最后看了眼祭坛。
棱镜己经碎裂,但那些血迹绘成的阵图却亮了起来,正中央浮现出一个模糊的"明"字。
怀中的晶石碎片突然发烫,烫得他灵魂都在震颤——这根本不是结束,而是某个跨越八百年的局,刚刚揭开了第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