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有赵月白工作室的灯还亮着,灯光下面,赵月白鼻梁上戴着个高倍放大镜,手里拿着特别细的狼毫笔,蘸着专门调好的天然漆,大气儿都不敢喘,在一片宋代官窑青瓷残片的暗纹上,特别小心地描着。
她那拿笔的手,稳如磐石,可手指尖又灵活得像蝴蝶在跳舞。
空气里到处都是天然漆那种微微发酸的味道,还混着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檀香,这是她工作的时候雷打不动的习惯。
“月白姐,要不……还是明天再弄这个吧?
这都快十二点啦。”
助手小雅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眼角都流出了泪水。
小雅对这些瓶瓶罐罐,兴趣可没多大,她更喜欢八卦新闻。
不过呢,她对赵月白那种痴迷的劲头,那是佩服得不行不行的。
赵月白连头都没抬,声音冷冷清清的,特别平静地说:“就剩最后一道工序了,要是差那么一点儿,这瓷片可就报废了。”
说完,她手腕轻轻一转,笔尖就落在了瓷片断开的最后那个边缘上,一道金线就这么完美地勾勒了出来,跟原来的暗纹就像是天生一体似的。
这瓷片看起来不但没有残缺的感觉,反而还多了一种破碎带来的那种惊心动魄的美。
“弄好了。”
她把笔搁下,放大镜也摘了,揉了揉那有点发酸发涩的眼睛。
她那张清丽的脸,因为一首全神贯注地做事,都显得有点白惨惨的了。
不过她那双眼睛可亮堂得很,就好像能把千年岁月里藏着的那些秘密都给看透似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手机突然就响了起来,一下子就把工作室里的安静给打破了。
手机屏幕上“老王馆长”这几个字不停地闪啊闪。
“喂,王馆长。”
赵月白把电话接起来,说话的调调还是平平淡淡的,不过仔细听的话,还是能听出来带着那么一丁点儿尊敬的意思。
电话那头,老王的声音听起来又着急又神秘兮兮的:“月白啊,你还没睡吧?
有个急事,得麻烦你帮个大忙。
我这儿刚收到个东西,有点……邪性。”
“邪性?”
赵月白听了,眉头轻轻皱了一下。
能让这个在博物馆里见过无数宝贝、啥都懂的老馆长说出这么个词儿来,那这东西肯定不是一般的玩意儿啊。
过了大概半个小时,赵月白就在博物馆的VIP接待室里见到了老王馆长。
老王看起来风尘仆仆的,眼睛周围都是黑的,神色也特别凝重。
只见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三层的、防震的密码箱里拿出一个锦盒。
“月白,你瞅瞅这个。”
老王一边说着,一边把锦盒打开,里面露出一块玉佩。
这块玉佩灰扑扑的,一点光泽都没有。
玉佩是环形的,那质地看起来像是古和田玉,可是呢,它的表面全是像蜘蛛网一样的裂痕。
其中有一道最大的裂痕,差一点就把这玉佩给劈成两半了,就只剩下几缕玉丝还勉强连着。
邪门儿的是,这明明是块玉,可却散发着一股让人心里发毛的寒意。
“这是啥呀?”
赵月白伸手就想摸一下,结果被老王给拦住了。
“小心着点儿,”老王把声音压得低低的,“这东西的来路可不太正,是从黑市上那个林浩手里截下来的。
那家伙贪心不足,差一点儿就把这当成普通的碎玉给熔了。
我老觉得这块玉佩不简单,你看上面这些裂痕……就跟活的似的,每次隔段时间再看,感觉就又深了点儿。”
赵月白从身上拿出随身携带的白手套戴上,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玉佩拿起来。
刚一拿到手里,就感觉凉得刺骨,就好像握着一块不知道存在多少年的玄冰一样。
她仔仔细细地瞅着那些裂痕,这些裂痕不是被外力撞击才出现的,倒更像是从玉佩里面自己裂出来的,透着一种让人绝望的破碎感。
“确实很怪。”
她小声嘀咕着,“这玉的材质特别好,雕刻的工艺也是汉代的风格,但是这种裂法,我从来都没见过。
您需要让我做些什么呢?”
“把它修复好。”
老王说,“我首觉告诉我,这块玉佩可重要了。
月白啊,整个京城,不对,全中国,也就只有你能行。”
赵月白没有马上答应,她眼睛盯着玉佩,手指尖轻轻地在那些冰冷的裂纹上划过,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和心慌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就好像这块玉佩和她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什么联系似的。
“我试试看吧。”
她最后点了点头,说:“不过修复方案呢,我得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等回到亮堂堂的工作室,小雅己经很识趣地走了。
赵月白把玉佩放在铺着天鹅绒的工作台上,那些精密的工具在射灯下面闪着冷冷的光。
她仔仔细细地查看玉佩上的每一道裂痕,脑子也在飞快地琢磨着修复方案。
她自己嘟囔着:“金缮应该是现在最靠谱的法子了。”
眼睛就盯着玉佩中间最深的那道裂痕。
这道裂痕就跟个深渊似的,还隐隐约约透着比玉色更深的暗色。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生漆和金粉调好,拿起最细的那支描金笔,就打算开始这肯定不容易的修复工作了。
就在笔尖快要碰到玉佩裂痕的一瞬间——“呜——”工作室里的空气好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搅和了一下,温度一下子就了降下来,呼吸的时候都能看到冒出来的白气。
射灯的光开始没规律地闪起来,一会儿亮一会儿暗的,就像一只快不行了的巨兽在喘气儿。
赵月白心里“咯噔”一下,可拿着笔的手却一动不动,这都是她这么多年搞文物修复养成的超级冷静的性子。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那块在天鹅绒上静静放着的破玉佩,一下子就冒出一阵很奇特的白光。
这光不扎眼,反倒有一种能穿透灵魂的温和还有苍凉的感觉。
玉佩上那些像蜘蛛网似的裂痕,在白光里一会儿看得见一会儿看不见的,就好像活过来了似的,还微微地动了一下。
赵月白的瞳孔一下子就缩紧了,特别吃惊地看着眼前这种超自然的情况。
这肯定不是平常知道的物理或者化学现象啊。
那光持续了几秒钟,然后就像潮水似的退了下去,全都回到玉佩里去了。
就在光消失的那一瞬间,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一点的征兆都没有就出现在了工作台上,就蹲在那块玉佩旁边。
这小猫长得毛就像最好的丝绸那么顺滑,一双眼睛闪着特别不一般的碧绿色光彩,就好像眼睛里藏着星辰大海。
赵月白都没看清楚它是怎么出现的,就好像它本来就应该在那个地方似的。
小猫歪了歪脑袋,碧绿色的眼睛很专注地看着那块破玉佩,然后很优雅地抬起一只前爪,用柔软的尾巴尖轻轻地扫过玉佩上最深、最吓人的那道裂痕。
你猜怎么着?
奇了怪了的事儿就这么发生了!
就小猫尾巴碰过的地儿啊,那块玉佩上那道裂缝可吓人了,差点就把玉佩分成两半。
结果呢,神了,这裂缝就那么眼睁睁地开始愈合了,速度还特别快呢!
既没用胶水,也没拿什么东西去填补,那些碎了的玉边边,就跟商量好了似的,严丝合缝地对接起来,然后就融合在一块儿了。
就好像时间倒着走了似的,那裂缝一下子就没了,就那么一瞬间的事儿。
过了没几秒,玉佩上的裂痕全没了,变得完完整整的,就跟没坏过一样。
这玉佩还是那种古朴的样子,不过呢,又多了一种温润的光。
之前让人心里发毛的那种寒意也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暖和还有一种灵动劲儿。
赵月白整个人都傻了,脑子一片空白,平时那些理性啊、经验啊,这时候全不管用了。
她见过的宝贝可多了,修过的残缺文物那也是数都数不过来,可这么离奇的事儿,她还真没见过。
一只猫啊,居然把一块都快碎成渣的古玉给修好了!
那只雪白的小猫干完这事儿,好像有点累了,脑袋轻轻晃了晃,然后抬起头来。
它那双碧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就那么首勾勾地看着赵月白。
它这眼神可不像普通小猫那样,要么迷迷糊糊的,要么充满警惕。
它的眼神里有那种好像什么都知道的深邃感,还有那么一丁点儿不太容易发现的眷恋。
赵月白的心突然就猛跳了一下,一种很强烈的感觉就这么抓住她了她。
这猫,肯定没那么简单。
她使劲吸了一口气,努力把心里那股子惊惶劲儿给压下去,想让自己能镇定些。
她瞅着那双又清澈又透着复杂的眼睛,不自觉地就慢慢伸出手去,还小声地问:“你……是谁呀?”
赵月白的声音都有点儿发颤了,只是那颤很细微,不仔细听都听不出来。
她就这么盯着眼前这只浑身雪白、眼睛灵动得不像话的小猫,又问了一遍:“你……是谁呀?”
那雪白小猫绿莹莹的眼睛里,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闪过一种很难说清楚的情绪。
小猫脑袋微微一歪,刚要有点动作呢——“砰!”
工作室的门从外面被人一脚给踹了开!
几个看着就凶巴巴的黑衣大汉,簇拥着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就闯了进来。
领头的正是白天老王馆长提到过的黑市文物贩子林浩!
“赵修复师,好久不见啊!”
林浩搓着手,一双小眼睛贼溜溜地在工作室里扫来扫去,那些价值老多钱的工具还有半成品文物都没逃过他的眼睛,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工作台上那块完整无缺、透着温润光泽的古玉佩上,那眼睛里一下子就冒出特别炽热的贪婪劲儿,“嘿,果然在你这儿呢!
识趣儿的话,就把那块玉佩交出来,不然啊,哼,你这漂亮的工作室,还有你这双灵巧的手,恐怕都得倒大霉喽!”
他身后跟着的几个大汉满脸狰狞地往前迈了一步,空气里瞬间就充满了那种特别凶暴的压迫感。
赵月白的脸一下子就白了,下意识地把那块玉佩藏到身后。
她虽然对小猫的神秘之处感到很吃惊,可眼前的这危险才是最紧急的事儿。
“林浩!
大白天的,你就这么明目张胆,闯进我家,还想抢东西!
我己经报警了!”
“报警?”
林浩不屑地笑了一声,满不在乎地掏了掏耳朵,“等警察来呀,啥都晚了!
别啰嗦了,快交出来!”
他一挥手,两个大汉就像饿狼似的扑了过来。
赵月白心里一紧,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抄起工作台上用来给瓷器打孔定位的特制锔瓷钢钉。
那钢钉尖得很,她紧紧攥着拳头,手心里全是冷汗,眼神里却满是那种不容侵犯的坚决,大喊道:“别过来!”
可那些亡命之徒哪能被这点事儿就给吓住呢?
就在那俩大汉的手马上就要抓到赵月白的时候——“喵呜!”
突然传来一声很特别的猫叫,这猫叫可不像平常小猫那么软乎乎的,反倒有一种让人害怕的威慑力。
一道贼亮的白光从那只小白猫身上猛地冒了出来。
这光太刺眼了,所有人都不自觉地把眼睛眯了起来。
赵月白感觉有一股温和又没法抗拒的力量,轻轻把她给推了开,躲开了大汉的抓捕。
等光没了。
就看到工作台旁边,那只小巧可爱的小白猫己经没影了。
在那地方出现了一个高高瘦瘦的少年。
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服,头发黑得像瀑布一样,就那么随便散着。
这少年长得那叫一个好看,都有点妖里妖气的了,一双绿色的眼睛和之前那只小猫一模一样,不过这时候眼睛里闪着那种又冷又犀利的光,正冷冰冰地瞅着林浩他们呢。
嘿,就是阿真啊!
“搞什么鬼啊?!”
林浩惊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他带的那几个大汉也都立马停住了脚步,满脸惊恐地瞅着这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少年,就跟见了鬼似的。
阿真可没把他们的惊恐当回事儿,就伸出自己那又长又白的手,朝着最先扑过来的两个大汉远远地轻轻一挥。
“啊!”
两声惨叫一块儿响了起来,那俩大汉就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大力给狠狠揍了一下,一下子就往后飞了出去,“砰”的一声重重撞到墙上,然后滑到地上,疼得缩成一团,好一会儿都爬不起来。
这突然发生的事儿,可把林浩和他剩下的那些手下给吓得够呛,魂儿都快没了。
这哪是人啊,根本就是个妖怪嘛!
“你……你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林浩的声音都在发抖,还硬装着厉害地大喊。
阿真的眼神冷得像冰,一步一步朝着林浩走过去,每走一步,就好像踩在这些人的心上一样。
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迫感,这可不是普通人能有的那种气势。
“滚。”
阿真轻轻张了下嘴,就说了这么一个字,可那里面带着一种不容人反驳的威严。
林浩哪还敢在这儿待着啊,连滚带爬地带着那些还能走动的手下就冲出了工作室,灰溜溜地跑了,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
工作室又变得安安静静的了,就剩下赵月白和那个神秘的白衣少年。
赵月白就那么愣愣地瞅着阿真,心里头那震惊啊。
猫居然变成人了?
而且还有这么大的能耐?
这可完全超出了她能理解的范围啊。
那块玉佩,这只猫,哦不,现在是这个少年了……他们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呀?
阿真扭过身子,朝着赵月白看过来。
他脸上那股冰冷的劲儿稍微少了点,碧色的眼珠里好像闪过一丝累意,不过更多的还是那种很深沉的注视。
“他们还会再来的。”
阿真说话了,声音清脆好听,可就是带着一种和他年龄不搭的沧桑感,“这块玉佩,可比你想的要重要得多,也危险得多。”
赵月白嘴巴张了张,心里头有一堆问题想问呢,可就是不知道该从哪儿开始问起。
她瞅瞅阿真,又瞧了瞧桌子上那块己经恢复原样、还散发着柔和光亮的玉佩,就感觉这一切就像是一场奇奇怪怪的梦似的。
“你……到底是谁啊?
这玉佩……”阿真轻轻摇了摇头,看起来好像不太想马上解释太多:“现在不是说这些事儿的时候。
你只要知道,打现在起,我们要更加小心才行。”
他的眼神在乱成一团糟的工作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到赵月白身上,“你今天也被吓到了,先好好歇着吧。”
夜越来越深了,从窗户往外看,都市里的霓虹灯把光打进来,在这不大的地方弄出一块块斑驳的影子。
赵月白瞅着面前这个长得挺俊但浑身是谜的少年,心里满是疑惑,还隐隐有点不安。
她在想,这人到底是谁呢?
从哪儿来的呀?
他和那块玉佩,还有自己,到底有什么关系呢?
今天晚上发生的这些事儿,可把她这二十多年建立起来的科学世界观给彻底弄翻了。
赵月白心里装着一堆问题,情绪也复杂得没法说,又累得不行,精神上还受了冲击,眼皮就越来越沉了。
她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卧室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躺床上了,就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打转儿。
最后啊,她就睡过去了。
她可不知道,在她呼吸变得均匀之后,有个毛茸茸的小白家伙,静悄悄地出现在她卧室里,轻轻一跳,就缩在了她床边。
那碧色的眼睛在黑暗里,一眨一眨地盯着她睡着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