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慢点,小心弟弟。”
听见这话,喜得祖母老陈氏合不拢嘴。
“小清儿,你怎么知道是弟弟啊?”
陈氏一边走,一边招呼儿媳妇小心地上的干草藤蔓,别再被绊倒了。
“没事儿,娘,我小心着呢,你带着小清儿也慢点儿。”
刘荷花心里感觉暖暖的,虽然头胎是个女儿,婆婆虽然喜欢孙子,但也从来没有给过脸色瞧。
婆婆和公爹对孙子孙女那可是一视同仁,吃穿用度都没差别,可从来没因为家里是一个丫头就被人瞧不起。
她心里也默默念叨着,这一胎要是能生个儿子就好了,好让公婆对丈夫放一百个心,也能让女儿以后回娘家更有底气。
时下人们都流传,不到三岁的孩子能看见一些大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个说法别说这个古代了,就是在苏砚清生活的那个时代,也有这样的说法。
苏砚清心里嘀咕,“这个家里也需要有个男孩子了,更何况,刚才偷偷给母亲刘荷花摸过脉,肚子里还真有个男孩子,不过摸着不像一个的样子……”。
“祖母,咱们快点儿,就在前面了”,苏砚清拉着祖母,催促着。
不到半刻钟,她们就到了枯树旁,祖母看着这个地方。
“小清儿,你怎么跑到这地方来了?
这里是村子的后山,乱石满地,杂草丛生。
原来是个沟渠,但附近没有可耕种的田地,村人浇取水用水都不方便。
后来人们重新在村里修了一条沟渠,把这沟渠里的水引过去了。
现在的沟渠从田地里经过,这里慢慢的就不过水了。
这里荒僻,路也难走,没有人爱来,也就小清儿一个小孩子不懂事,能走到这里来。
村里人都是绕着这个地方的,你看,这地上的草都没人踩过。
老陈氏佝偻着背拨开湿漉漉的茅草,忽然倒抽一口冷气。
深褐色腐木上,密密麻麻缀满黑玉般的木耳,层层叠叠如绽放的墨色莲花,在晨露浸润下泛着油亮的光泽。
"哎哟喂!
"她布满老茧的手捂住嘴,浑浊的眼睛瞪得溜圆,"这么多的木耳啊,小清儿可真能干!
"刘荷花的竹筐还斜挎在肩头,听见惊呼立刻凑过来。
沾着草屑的裙摆扫过青苔,她盯着眼前的景象,喉头忍不住吞咽:"娘,这么多的木耳,咱们快摘吧!
"话音未落,己经解下腰间粗布巾铺在地上,指尖飞快地掐住木耳根部,轻轻一旋,肥厚的菌褶便完整剥落。
老陈氏点头,"对,咱们快点摘了回去,别让人发现了。
上个月西头老赵家就是......"后半句话被风卷走,婆媳俩心照不宣地加快动作,竹筐与粗布上的木耳越堆越高,却没人发出半点声响,唯有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老陈氏猫着腰蹲在沟底腐木旁,竹筐抵在膝头簌簌作响;刘荷花则半跪在沟渠边,裙摆浸在泥水里浑然不觉。
婆媳俩指尖翻飞,木耳落在粗布上的窸窣声,混着林间鸟雀的啼鸣。
冷不丁地,老陈氏的竹筐"当啷"撞在树桩上。
她枯枝般的手指死死抠住树皮,凹陷处赫然生长着一朵赤红菌盖——油亮的伞面上纹路蜿蜒如火焰,在晨雾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哎哟喂,我的娘唉,这是灵芝?!
"沙哑的惊呼惊飞了树梢灰雀,话音未落,她布满裂口的手掌己死死捂住自己嘴巴,浑浊的眼珠骨碌碌转动,枯枝似的脊背绷得挺首。
苏砚清看祖母这反应,就知道祖母是认得灵芝的,这应该就是看到灵芝了。
“娘。
怎么了?
什么灵芝?”
刘荷花听见婆婆说灵芝,再没有见识,也知道这是一种名贵的药材,可值钱了。
刘荷花赶忙凑过去,只见枯树根部,几株灵芝亭亭玉立。
灵芝色泽鲜艳,菌盖圆润,一看就是年份不短的好货。
祖母老陈氏眼中满是惊喜,双手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轻轻抚摸着灵芝。
“这可是好东西啊,拿到镇上能卖不少钱。”
陈氏激动地说。
灵芝这个东西她是见过的,病的严重的时候,去县里医治,县里的医馆说,她这个病要人参灵芝这样的名贵药材入药,方才能捡回一条命。
刘荷花也满脸兴奋,“娘,有了这些灵芝,咱们家日子能好过不少。”
苏砚清心里也乐开了花,这些灵芝在现代可是名贵药材,在这古代也能换不少银钱。
她们开始小心地采摘灵芝,动作轻缓,生怕弄坏了。
两人不再多说,虽然这个地方平时没人来,但保不齐有人看见她们往这边来,也跟在后面过来。
老陈氏虽然常年带病,但是手脚麻利,还嘱咐儿媳妇,“你就在上面摘吧,看好小清儿”。
而她自己,则是下到河底,这棵树是从河底横卧过来的,河也早己经干枯了。
老陈氏手忙脚乱的忙活起来。
再是病弱的人都能见财眼开,这是治疗世间一切疾病的良药。
陈氏目光如炬,紧紧盯着眼前腐朽的树干。
只见树干上密密麻麻地簇拥着木耳,层层叠叠的灵芝也一簇一簇的。
她粗糙的双手熟练地穿梭其中,动作敏捷,不一会儿,背篓就被装得满满当当 。
陈氏望着沉甸甸的背篓,嘴角不自觉上扬,心中盘算起这一趟的收入。
正当她准备起身离开时,树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一只毛色油亮的野兔从灌木丛中窜出,在不远处停下,警惕地盯着她。
陈氏眼睛一亮,心想若能抓住这野兔,定能卖个好价钱,补贴家用。
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放下背篓,猫着腰,蹑手蹑脚地朝着野兔靠近。
就在距离野兔仅有几步之遥时,陈氏瞅准时机,双手猛地向前一扑。
可野兔反应极快,后腿一蹬,瞬间窜了出去,眨眼间就消失在灌木丛中。
陈氏扑了个空,身子向前一倾,差点摔倒。
“哼,我就不信抓不到你!”
陈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眉头紧皱,目光紧紧锁定野兔消失的方向。
她想起自家孙儿眼巴巴盼着吃肉的模样,心中的斗志更旺了。
陈氏在周围仔细搜寻,发现野兔逃窜时留下的踪迹,便顺着踪迹追了过去。
追着追着,前方出现一片荆棘丛,陈氏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硬着头皮钻了进去。
尖锐的荆棘划破了她的衣袖,划伤了她的手臂,鲜血渗了出来,可她全然不顾,一门心思只想抓住野兔。
忽然,陈氏听到前方传来野兔的叫声。
她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拨开最后一丛荆棘,发现野兔被一处藤蔓缠住了后腿,正拼命挣扎。
“看你还往哪儿跑!”
陈氏迅速上前,一把抓住野兔。
野兔在她手中拼命扭动,发出“吱吱”的叫声。
陈氏紧紧抱着野兔,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她想起家中孙儿的笑脸,步伐也变得轻快起来。
陈氏从河底爬上来,一身狼狈,头发乱作鸡窝,几缕枯草夹杂其中,粗布衫被荆棘划得破破烂烂,手臂上渗着血珠,怀里的野兔还在有气无力地蹬腿。
儿媳刘荷花正忙着采摘木耳,听见动静扭头一瞧,手中木耳“啪嗒”落地。
孙女苏砚清圆溜溜的眼睛瞪得滚圆。
“娘,您这是遭啥罪啦!”
刘荷花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刚要接过背篓,一股腐叶和血腥气扑面而来。
“没事儿,摘木耳的时候发现一只野兔,颇费了一番功夫。”
老陈氏嗓音沙哑,踉跄着往地上坐。
刘荷花眼眶泛红,一边扶着婆婆,一边答应着。
“娘,咱们快回去吧,今天摘的够多了,再多也拿不了了,把这树枝用茅草盖一下,咱们明天再来摘……”苏砚清跌跌撞撞穿过杂草,"哇"地扑进老陈氏怀里,沾着草屑的小手死死揪住她褪色的蓝布衣角,声音带着哭腔:"奶奶,疼不疼?
"小姑娘瞥见老人掌心渗出的血珠,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
老陈氏粗糙的手掌擦去孙女脸上的泥痕,眼角笑出层层褶皱:"乖宝,奶奶没事儿。
"她变魔术似的从衣襟里掏出半块烤红薯,塞进孩子的小手里,"回去给你炖红烧肉,再撒上大把葱花,好不好?
"刘荷花将沉甸甸的竹筐重新系紧,看着祖孙俩不由莞尔:"娘,咱们回吧,今天摘的够多了。
"她将最后一捧木耳轻轻放进筐里,指了指横在腐木上的断枝,"把这树枝用茅草盖严实了,明早天不亮咱们再来。
"晨雾渐散的林子里,三个人影互相搀扶着往山下走去,身后留下一片被茅草遮掩的菌菇秘境。
这个时候才半下午,索性这青黄不接的时候,村人都去山林里寻摸了,因此一路上没有碰见人。
老陈氏和刘荷花心里暗松一口气。
这要是路上有人问她们,从哪摘这么多木耳,她们还真不想说。
要是说了,那树上还剩余的木耳就会被别人摘走自家好不容易找到了点来钱的路子,可这不说吧,那可就得罪人了嘛。
老陈氏和儿媳刘氏互相搀扶着回到家里,小姑苏小墨在家,看到三人的狼狈样,忙迎出来。
“二嫂,娘,你们这是做什么去了,怎么弄成这样?”
“小墨,先让娘坐下,也让二嫂喘口气,再跟你说哈。”
说着,扶着婆婆进屋子,示意小姑子关上院门。
苏小姑关上院门,转身冲进厨房,不一会儿端出温热的盐水和纱布。
在姑嫂俩忙碌下,陈氏的伤口被仔细清理包扎好。
苏砚清蹲在一旁,一边看着祖母陈氏,一边讲述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
苏小姑听着侄女说话,不时看着边上两个满满的大背篓,还有竹筐子下扣着的野兔子。
“没想到,娘和二嫂你们俩弄回来这么多东西,真是太厉害了,但是下次娘你们要多加小心,多注意安全。”
“这你娘和你二嫂能不知道,只是当时为了多摘点,顾不上罢了。”
陈氏说着,示意小闺女把她的那个背篓打开,“孩子,你把木耳拿出来,下面还有好东西嘞”陈氏缓过来了,吩咐苏小姑。
苏小姑把上面的木耳轻轻取出来,这么大的背篓也就小半盆的木耳。
背篓下面一簇一簇的,“娘,这是什么,看着不像木耳啊。”
刘荷花听小姑子这样说,也凑过去看。
苏砚清看她娘那样,得,这个也不认识。
“这是灵芝,可是上好的药材,值钱着呢,等你爹和哥哥们回来,让他们拿去医馆卖了,咱家也能宽裕些。”
陈氏揽着孙女苏砚清,满足的说着。
她认为,她这个小孙女着实有些运道,刚出生时,她就找人看过了,那道姑说,这小娃子,一准的富贵命,还旺家宅兄弟,将来诰命加身,子孙满堂。
咱们就是土里刨食的,诰命加身,现如今不敢想,但是旺家宅兄弟,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要不然,她一个小娃娃哪里就能正好跑到那枯树边,发现这一树的宝贝。
月光爬上屋檐,一家人围坐在昏黄的煤油灯下。
刘荷花把今天采摘的木耳凉拌了一盘端上桌,又抓了两把剁碎做了汤,汤里面打了鸡蛋花,点了两滴猪油,香气扑鼻,馋死个人了。
大伯母林氏回来后也听说了,“娘,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我力气大。”
刘荷花也接话,“是啊娘,让大嫂也去,咱俩还能轻松点。”
陈氏吃着碗里的菜,“老大媳妇,明天你还得和别人一起搭伴去挖野菜,免得引人注意。
这个地方还是我和你兄弟媳妇我俩去,一则这样不易让人察觉,二则那里也没多少木耳了,我俩一上午也就差不多能摘完了。”
“哎,行,我听娘的。”
大伯母林氏应着,手下不忘夹菜吃,这木耳可真好吃啊,这汤也好喝。
苏砚泽和苏砚清坐在一块,两个小孩子一边听大人说话,一边捧着碗,今天的饭可真香啊。
一家人围着小木桌吃饭。
老陈氏不免叹气,“唉,也不知道你爹他们怎么样了?”